故事的开头,金毛带着几个小弟,把黑指和小天堵在了瓷厂大门对面的松木巷里,准确来说,金毛堵的是小天。他想要小天根据一张照片画一幅小到可以当吊坠的瓷板画。
而黑指的爸爸是瓷厂烧炼车间的主任,管着好几号窑。黑指打小就知道把自己捏的汽车、手枪、小猫小狗小猪之类的东西混进窑里一起烧。
到了约定交货那天,金毛一个人低调地来了。随着纸包被一层层打开,金毛的眼睛也瞪大了,脸还腾地一下红了起来。黑指和小天松了口气,看来金毛被惊着了,就像他们第一次看见成品时那样。但是金毛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奇怪的是,他们后来就没再见过金毛了,更没遇见他来报复他们。后来,黑指的爸爸离开了家,去外乡打工,因为那座从黑指的太爷爷开始就守着的五号柴窑被拆了。离开前,爸爸特别严肃地叫了黑指的大名说:“李书胜,好好读书,长大后不要做泥巴佬了!”
泥巴佬就是一辈子和瓷器打交道的人,黑指一家,从数不清有多少个太字的爷爷那辈起,一直都是泥巴佬。黑指听瓷厂里从前爷爷的徒弟说,爷爷临终前最后一句话就是不让黑指继续做泥巴佬了。但黑指并不觉得做泥巴佬有什么不好的,他喜欢捏各种造型的生肖,他和小天一起还由此发了笔小财呢。
黑指没有因为爸爸的离开感到太悲伤,他反而轻松了很多,神奇的是,没有爸爸盯着,他期末竟然考了个好成绩。于是,黑指收获了无拘无束的暑假,他跑到大街小巷里瞎逛,竟然发现了一条全是陶瓷小作坊的老街。
瓷器街的店子敞亮、高级,每件东西都在闪闪发光。而这里,每一家面积都不大,店里头的光线很柔和,瓷品陈列在原木板做的架子上,看上去朴素精巧又别致。黑指没有逛完老街,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子,走着走着,眼前突然开阔起来,能看到不远处的小河,还有一个巨大的立式水轮!然而令黑指更惊奇事儿还在后头呢,穿过一片菜园,黑指来到了一家做雕塑窑的工作室前,在这里,黑指见到了消失很久的金毛。金毛向工作室的老板谎报了年龄,成了学徒,学着做微缩的雕塑柴窑。黑指见了那些长的像肥猫、蛤蟆、蜗牛的雕塑窑就倍感亲切。
因为这时候,小天也离开了这座城市。
没有了亲密的玩伴,黑指开始天天往金毛这跑。渐渐地,金毛成了黑指的老大,黑指成了小弟,帮金毛打水、配釉、揉泥……因为在他的心底,藏着一个小愿望。他想做一个和五号窑一样的窑,送给爸爸。
金毛最开始对这个提议有点不屑一顾,他想做的是充满艺术感的东西,而不是又老又旧的五号窑。黑指就把自己太爷爷、爷爷和五号窑之间的故事告诉了金毛,他急切之下讲得拉拉杂杂,不过金毛听明白了,他也同意了。要做一个小型的五号窑,塑形是最简单的事,它的身影印刻在这座城市里每个孩子的脑海中,困难的是内部结构。金毛之前砸了许多自己做好的微缩窑,因为它们没一个能成功烧制出优秀的瓷品。如何才能让这座小五号窑也能像大柴窑一样,烧到一千二百度的高温呢?他们请教了工作室里的林老师。没想到林老师很欣赏他们的想法,还说他以后也想复原一些古老而传统的葫芦窑、龙缸窑、馒头窑出来。终于,黑指的爸爸回来了。他看着面前自信满满地向自己介绍那座小柴窑的儿子,突然觉得这个儿子有点陌生。
他离开的大半年里,儿子长高了不少,黑釉般润泽的眼睛里,闪烁着对某种决定稳操胜券的自信光芒。
爸爸定了定神,故意拿腔拿调地说:“都听好了,我回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烧窑!”爸爸此前是为了逃避五号窑的消亡而离开,或许在外的历练让他更加发现自己骨子里流淌的就是做瓷器的血,所以,他又为了瓷窑而回来。
黑指的“五号窑”烧窑那天,他的好伙伴小天也回来了。小天一家同样是靠瓷器手艺过活的人家,离了这座瓷都,身上哪哪都不自在。
傍晚,所有准备工作就绪。黑指一家围着窑,爸爸把瓷胚放进窑洞内,做出谦恭的姿态征求黑指的意见:“可以开始了吗?”好像他只是打杂的窑工,黑指是说一不二的把桩师傅。黑指使劲咽了口唾沫,运足了气,大叫一声:“点——火!”
天完全黑了下来,橙色的火苗从观火孔窜出,漂浮着紫蓝色的烈焰。两个多小时过去后,热电偶测温计上赫然显示着一千二百度的字样!
黑指的“五号窑”,复原成功了。他对爸爸说,以后要当陶瓷艺术家,艺术家和泥巴佬不一样。爸爸伸出手,搭在黑指的肩上,用劲儿搂了搂,什么也没说。
金毛和黑指、小天这批年轻人未来的故事,将由他们亲自执笔,谱写属于他们的华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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