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的柳永

叶嘉莹老先生在讲到柳永时，说他的平生都是不幸的，都是不得意的，是失败的一生。当然，这都是就柳永当时在世的状况说的，无关他在词上的成就。

我对柳永不算是了解，学过他的《雨霖铃》，读过他的《八声甘州》，听说过他因在词中写了“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而在科举时被皇帝除名，让他去做他的“白衣卿相”。觉得他因一句牢骚没了功名很不合算，而今，读叶老先生讲柳永，却没想到他还有更倒霉的事。

说柳永后来改名考上了进士，到睦州做了一个很低的职务——推官。知睦州的吕蔚欣赏柳永的才能，要提升他的官职。呈报上去之后，上边有个叫郭劝的官吏，说柳永到官不久，怎么就能提升官职呢？不但没给他提官，后来朝廷还公布了一个命令，说所有地方官吏要提升，都得等到几年之后。结果，柳永不但没提升，类似的还都受了他的影响。这是别人跟着他倒霉。他更倒霉的是那种巧合的倒霉。

说的是后来过了很多年，柳永一直沉沦在卑微的官职之中，他的才能一直得不到发挥，于是，又有内都知史某同情他了。有一年说国家有了祥瑞，天上有老人星出现，而且正赶上仁宗皇帝的圣寿。于是那史某就说了，柳永的词写得这么好，而且当年写的《倾杯乐》的歌词也曾经到宫中传唱，就教柳永趁这个机会写一首好的歌词，也许能得到皇帝的赏爱。于是，柳永果然写了一首《醉蓬莱》的歌词，想赞美皇帝，其中有两句是：“宸游凤辇何处，度管弦声脆。”“宸游”指皇帝在宫中游赏，这句词的意思是皇帝乘坐的凤辇现在在哪里？我们虽然看不到皇帝，但是听到随风传度过来的歌舞管弦吹奏的声音嘹亮清脆。这本来是赞美的歌词，可是，没想到人的机遇有幸与不幸。原来“宸游凤辇何处”这六个字，是仁宗哀悼真宗的哀挽联句里边的一句，是说他的父亲不在了，他的凤辇到何处去了？这真是一件不幸的偶合。仁宗看了，非常震怒。柳永没有想到，在皇宫之中，仁宗皇帝曾经用这六个字悼念过真宗。而且，后边更不幸。柳永形容宫中的风景，用了“太液波翻”，是说水波在秋风中动荡，皇帝一看更生气了，说他为什么不说“太液波澄”呢？“翻”就是动乱不安，应该说“太液波澄，河清海晏”。所以，就把柳永的词稿掷之于地。(——故事摘自《唐宋词十七讲))

这正是无妄之灾，真的是够倒霉的。这件事在百度百科中柳永的介绍里只是“秋，柳永进献新词《醉蓬莱·渐亭皋叶下》，因有“太液波翻”等语，不合圣意，改官投诉无果而终”一句话，却原来故事竟是这样的。

看看叶老先生对柳永的讲解，他真不是一般的不幸。好在他的不幸是有价值的，他不幸的一生诉诸词中，给后人留下了宝贵的文化财富，只是苦了当时的柳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