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文老汉拿到了还款协议书,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在撤诉之前,王律师私下里明明白白答应说是钱芳芳愿意嫁给他,为什么不名证言顺的写在协议书上?万一钱芳芳再返悔变卦,这不是又吃亏上当了。
王律师三審五次耐心劝说文老汉,你这种要求太过份了,也不动脑子想想,怪道来容易吃亏上当受骗。钱芳芳是人,不是商品,你以为你有钱,就能买得鬼推磨,猴子上树。婚姻法规定,婚姻自主,恋爱自由,如果把这件事写在纸上?那不成了旧社会的卖身契,那是违法的。
文老汉叹口气,那官司不是白打了?现在还不是人财两空?
“哎,文老师,话不能这么说,啥叫官司白打咧?为你这件事,我忙伙了近三四个月,腿跑细了,身上掉了十斤肉,难道你看不出来?真沒良心,老牛还想吃嫩草哩。”
文老汉听王律师不热不冷的讽刺挖苦自己,转而想一想,随风转舵,換个说话口气,笑嘻嘻的向王律师陪个人情话,并诚恳的道歉说,“王律师你我又不是外人,我一生只会唱戏,啥事也看不懂,别生气,我请你喝酒还不行。”
两人说着谝着,看到《花好月圆》酒家四个醒目大字,金光灿灿,耀入眼帘。文老汉这次显得很主动,很大方,毫不犹豫的慷慨解囊,今天由他坐东。说实在话,你辛苦了几个月,也没请你吃顿便饭。走,咱喝两盅去,这也是他的一片心意,向你表示感谢!
王律师和文老汉从喝酒那天之后,心里想到了一件事,那天送文老汉来住院,雷玲大夫忙伙的跑前跑后,是为了什么?是偶然?还是巧合?是小时候的同桌同学?还是青梅竹馬?这几个一连串的疑问,在王律师脑海里,一件件,一幕幕,哗哗啦啦的掠过。好像前些年大街小巷里传说的那场风波又浮现在眼前,说什么文老汉被县医院的雷大夫抛弃了。
王律师反复思考,文老汉大半辈子也是个苦命人,总是在婚姻大事上跌跤子。长的顺顺流流,白白净净的奶油小生,咋就娶不来个好媳妇。咱给人家做工作,说钱芳芳答应嫁给他,现在又批评人家说钱芳芳不能嫁给他。这话都让咱一人说完了,那咱不就是也成了骗子了吗?不行,这样不行,咱一辈子都喜欢做好人,得找文老汉商量,给人家把这件事一定要搓合成。
夜晚,王律师睡不着觉,打开电脑,点县医院的门诊预约掛号网,掛雷玲大夫的专家号。
第二天,王律师起个大早,准时八点钟走进县医院骨科门诊室,喊一声雷大夫早上好!
雷玲见是王律师来看病,招呼一声:“你好!王律师,啥风把你吹来咧,你快请坐。”
王律师坐在小方櫈子上,两人简单寒喧美言之后。雷大夫习惯性的把听诊器挂到胸部前问:“王律师来看病,最近身体哪里不适服?”
王律师一开口,把话就说漏包了,好着哩,好着哩!没有啥大毛病。
雷大夫内心咯噔一惊,有点纳闷?立即又恢复平静,好奇的问:“哎我说你王大律师,好着哩,你来看什么病?”
王律师是北武县城里赫赫有名的热心人,退休后专为弱势群体打官司服务。他和雷大夫也是老熟人,因此,他就随便儿开起玩笑来,压低声音很神秘的说:“没病,就不允许来看你。”
雷大夫这才笑着说:“正经点哦,这里是医院,我在上班,如果没啥病,别来捣乱我的工作,这样影响不好。”
王律师打个哈哈,问啥叫影响不好?还是那么认真?来找你,就是有事儿,是来向你学习取经;向雷大夫来恭喜贺喜!你瞧,咱刚把话说个开头,人家就下逐客令,求人难呀求人难。不说咧,不说咧,后悔了你就别来找他,再见,说完出门就走了。
到了晚上,雷大夫执夜班,坐在办公室里思想可不是那么平静。王律师只要是遇到熟人,从来都是面带笑容,谦逊恭让,热情大方。今天来,咋开个天大的玩笑?这玩笑开的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啥地方不能开,偏偏预约门诊号来搅局。你听他临走时说的那几句话,还说是学习取经,倒底取的那门子经?真是莫名其妙。后悔了别来找他,到底有什么事情能让她可后悔的?还恭喜贺喜,这又是什么意思?百思不得其解,一头水雾。不过,她也不能不认真对待王律师今天来玩的这套鬼把戏。唉,不对不对,朋友还是朋友吗,背地里可不能乱猜侧人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她也来个回马枪,开个玩笑,利用时间差,给他深夜里发条短信,弄他个猛不提防,把水搅浊,探个虚实,看王大律师到底是个啥意思。
第二天,星期天,花好月圆酒家二楼包厢里。王律师做月下老,按规距、按年龄、按今天的事儿,他应该当仁不让,坐在上席位置上。文老汉和雷玲大夫分左右陪伴。当然演主角的王律师先来个开场白:“我今天毛遂自荐,当个红娘。从中穿针引线,成全他人之美。你们俩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虽然含羞的爱情迟到了,那还是千里姻缘一线牵,有缘千里来相会。今天能坐在一起,这就证明一个还是想着一个;一个还是爱着一个。雷大夫你说对不对?”
文老汉赶忙接上话茬,抢先站起来激动的说:“对对对!”
哎呀你个老文,咋就沒长记性,缺个心眼哩,嘴快的很,谁倒是问你来,坐下,坐下听他说。文老汉感到有些自卑,正要坐下来,屁股还没挨实在椅子上,王大律师又对文老汉按排说,笨不笨,急的坐下干啥?还不把酒斟上,满上,满上。
王律师胸中有数,满怀信心的把酒杯端起来说:“文老师,今天我把雷大夫请来,雷大夫是你的救命大恩人,你知道不?你晕过去后,如果没有雷大夫在大马路上看到你,急时拨打120救助电话,那就很危险。当时现场是个啥情况,难以预料,无法估计,害怕滴很,差点儿你就没命咧。”
前几年,雷大夫喜欢看你唱戏演戏,一个心思的追捧着你,做你的戏迷粉丝,你咋就浑了头脑,鬼迷心窍,偷鸡不成蚀把米,还做个赔本买卖。
还有, 你在县医院住院,多亏全是雷大夫热心帮助,才是你同死神擦肩而过,把你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出院咧,花了多少钱?你知道不?是雷大夫替你交的住院押金钱,你把钱还给人家雷大夫了没有?
文老汉摇摇头,喃喃的说:“没人说这事儿,压根儿我就不知道么。”
王律师听到文老汉这样解释,无可奈何,把头摇成拨朗鼓,伸出无名指,指着文老汉批评说:“看你尻子大的,把心遗咧,哈不知道是雷大夫垫的钱。雷大夫你看看这是个啥人神吗?”
文老汉张口说是:“我⋯⋯。”
王律师又打断文老汉的话,说是不要再找借口咧,什么我不我的,罚酒,罚酒。文老汉给雷大夫斟满酒,又给王律师斟满酒,自己端起一杯酒说:“自罚,自罚。这件事我做的很不到位,深感愧久,向雷大夫表示歉意。还请王大律师多多批评指教。”
酒过三巡,王律师的手机呼叫了,他点开接听绿圆点,听到是老婆的声音,才显得有些严肃谨慎,急促的回答,哎,对,知道了,马上就回去。
王律师关上手机说:“文老师,我给你把人领来咧,有什么心里话,你们俩当面谈。该道歉地方就老实道歉,一定要心诚,实话实说,不要辜负了雷大夫的一片好心。成与不成,就看你们自己的咧。”
三年后,夏天。
北武县新建的文化娱乐休闲广场,拥抱在绿色海洋里。新植的青春红柳,一排排、一行行,婀娜多姿,枝叶茂盛,柳技倒垂,手牵着手,心连着心,排列的田田井井,纵横交汇,在丝丝轻风里翩翩起舞,十分妖艳,喜气盈盈;美丽的柳姑娘,时而哈头弯腰,时而向来广场纳凉的男女老少,妇女儿童致意招手。
雷玲抱着快满一周岁的儿子,文老汉手里撑一顶太阳伞,俩人肩并肩,迈着幸福的歩履,带儿子来文化娱乐广场纳凉散步。雷玲坐在树荫下的椅子上,准备休息的时候,被路过的三五个大娘大婶,或是大妈看到了,因为彼此认识,人家就热情的围胧过来,问候几句,打声招呼,表示个精神文明。舜间,叽叽喳喳,高谈阔论,高喉咙大嗓门说话的声,是近些年来,大娘们跳广场舞养成的一种新时尚,说话随心所欲,一点儿不顾及别人。你瞧这位大娘一开口说话,如雷灌耳,铜钟洪声:“哟,雷大夫,儿子长的心疼哩很!”还有位大娘扯起四川乡音:“你看这小龟儿子,身体长的胖嘟嘟儿栽,一双眼睛亮晶晶儿栽,惹人喜欢哟,惹人爱的很栽。”就这么你一言她一语,一惊一乍,把孩子吓的哇哇直哭。雷大夫站起来,抱着儿子抖抖摇摇,边摇边说:“乖乖,别哭了,奶奶,大妈都在咵你哩。”
文老汉看到眼前这情景,心里很生气,只是说不出口。雷玲看到老文的面部表情,心里十分明白,就对老文说:“老文,你带儿子去那边坐摇摇车,让儿子玩一会儿就不哭了。”
夜晚,儿子吃饱奶乳,在摇篮里睡了。雷玲上床紧紧的相依在老文的肩膀头上,温馨的享受着阳光生活。老文,小声唱两段《三滴血》中的《虎口缘》吗,人家就爱听你唱戏。
文老汉百依百顺,骄傲的说:“我文盼喜,一生什么本事都沒有,就会唱戏,你喜欢听戏,我就给你唱;恭敬不如从命,那就唱上一段来。”
道白:你不要把我叫哥哥了,我把你叫个姐姐。
起板:你把我哭得,我也心软了……
你二老刹时无去向,我的父不知在哪乡。
她在一旁哭声放, 我在一旁痛肝伤
孤儿幼女相依膀, 同病相怜两情伤。
猿啼鹤唳山谷叫, 我也觉得心惊慌。
文老汉轻轻的小声在哼唱着;雷玲甜甜的在品尝着;听着,听的就沉浸在幸福之中。秦腔那优美动听的音韵旋律,酷是一首催眠曲。雷玲悄悄地、不知不觉的游荡在梦乡里,睡的那么安静而香甜;睡的那么舒服又安心。文老汉把自己的头捎微偏了偏,看了看,几次伸手想把雷玲的头挪下来,好放在枕头上,让雷玲睡个囫囵觉。可是他沒有这样做,他怕挪一挪,打扰了她,惊醒了她。
文老汉自和雷玲走到一起来,有了这个家,才懂得了有家的真正意义。从日常生活里,他变的持重、勤快、热情大方。对生活充满了希望,活出了质量。他学会了关心雷玲,爱护雷玲,处处体贴雷玲。他看到雷玲每天忙里忙外带儿子,打扫卫生做饭,总是顾着这个家。他就不忍心再去烦扰她,就让她靠着他的肩膀头睡觉,好好的睡,放心的睡。男人吗就要做女人的靠山,做一辈子女人的坚强靠山,哪才是叫有责任心、才是叫有敢于担当的真正男子汉。
写于2019.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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