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我是怯懦的,因我从来不敢面对,2002年12月10日那天,北风呜咽;我是脆弱的,因为我从来不敢坦露心迹,因为我怕,怕它会碎了一地,措手不及、无法收拾,于是,就这样躲着、避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转眼又是中秋,恍若一梦。人生自古伤别离,更那堪月圆中秋夜。更念及逝去的人、逝去的旧时光。从不敢用文字去记录,但是,15年时光飞逝,总该为后代留下一些关于姥爷的记忆吧!
父亲高大,足有一米八六,标准的国字脸,瘦高的身躯一直是我最幸福的港湾,大眼睛,高鼻梁,由于长年累月劳作,黑黝黝的脸庞,父亲是一个养殖果树的高手,所有桃树、杏树、苹果树、李子树的嫁接、管理、施肥、除虫、喷药,一切都不在话下,所以,父亲就利用自家田地做起了果木养殖,从记事起,我家就有足足几亩地的桃园、苹果园,北国的三四月份,最是一年好光景,春未走远,夏未深。到处花儿红柳吐绿,一切都美的恰到好处,这样的季节,总是心生欢喜。我家果园里桃花盛开时,满树飘香,那含苞待放、娇艳欲滴的桃花就如一个个羞涩待字闺中的美少女,而苹果花绽放时,那叫一个璀璨,一团团、一簇簇,美极了。父亲侍弄的果树,所结出的果实总是丰硕肥大、新鲜甜美,让我们垂涎三尺。每到这样的季节,那片挑花园便是我和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的天堂,我们在满树的桃花下尽情地嬉闹玩耍,仿佛所有童年快乐的时光,都在那里积聚。
那片桃花林有时候,有些画面不敢回首,因为很疼;有时候,有些情景总想遗忘,却挥之不去。就像无数次梦回桃花园一样。
父亲一生和睦乡邻、善良正直,只是英年早逝,属龙人,时年49周岁,正值仲秋,去看父亲,发现他无比瘦削,便督促他去检查身体,去了封丘县人民医院,检查出肝部有阴影,不敢停留,马上去延津县人民医院拍片子做检查,医生怀疑是肝癌,我们犹如五雷轰顶,去新乡市第三人民医院再次检查,被确诊为肝癌晚期,接着便是治疗,严格遵医嘱,只能做血管通液的手术,第一次还算顺利,四个小时后,医生告诉我们挺成功的,维持两个月之后,我们需要做第二次手术,可是刚进手术室,医生就出来了,看到医生凝重的表情,我们的心如坠冰窟,医生说血管已经堵塞,没有办法进行手术,接下来的治疗是痛苦的,当医院委婉要求我们回家保守治疗时,等于给我们下了病危通知书,我们如溃不成军,在家中保守治疗期间,每天输液维持,我和弟每天如发疯一般,无论从电视、广播、亲朋好友那听到任何治疗的消息或方法,都会跑去咨询,奈何天不遂人愿,后期父亲的痛苦越来越加剧,严重腹水,且无法进食,每天靠抽水和打止疼针,可怜我那最最敬爱的父亲,弥留之际,如此高大的身躯在病魔的折磨下面容枯槁、在被子的遮盖下,竟那样单薄。更可怜我那47岁的母亲,两个月竟白了头发,我们整日以泪洗面,在父亲面前却要强颜欢笑,到了最后,父亲更是受尽了煎熬,吐血吐到我心疼的无法近前不能面对,心如刀割,恨不能感同身受。父亲如此痛苦,弥留之际却交代母亲,他闭眼时不要让我在身边,怕我胆小害怕,在12月8日那天,父亲平静的告诉我们,我们守着他的那张小床不让抬走,过两天要用。两天后,2002年12月10日,在我的哭声中,父亲缓缓闭上了眼睛,从此我们天人永隔。
在失去父亲的日子里,母亲狠心毁掉了父亲亲手栽培的一切果木,她说“人都不在了,要树干什么?”尽管我们一再要求,种棵桃树纪念父亲吧!都被母亲拒绝,尽管家里种的柿子树、梨树、核桃树、石榴树,满园皆是,但母亲此生再无种植一颗桃树,因为那也是她心头永远的痛。
那片桃花林这个中秋没有明月,有的是潇潇秋雨凉,这个中秋没有团圆,有的是从此阴阳两茫茫。
时光飞逝,随着成长,我们早就懂得要面对生死离别,懂得要面对失去所爱带来的哀伤,这是人生的一部分而已,只是懂得和经历不一样,有些哀伤无法治愈,不管到了怎样的年龄,懂了多么多的道理,别人如何安慰,都无法治愈那哀伤,那些哀伤只有在生命里慢慢地走过,一阵一阵地痛过,最后时间才会慢慢让你平复。
人生一世,皆寻缘而来,虽然人与人无论缘深缘浅,最终也只有两种结果,不是生离,就是死别。可是我们却愿意在这漫漫红尘中寻寻觅觅沉沉迷迷,不都为了种种缘,种种爱吗?因为缘,因为爱,因为不敢辜负,才丰盈温暖了这流年似水的光阴。
此生,那一片挑花林,是我永远解不开的情结。
那片桃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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