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后院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还是枣树。
不错,你可以疑惑,说这是对鲁迅先生的名句的抄袭。
不过巧了,我家的后院也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况且,这两棵并不矮于鲁迅家的那两棵。
那时,70年代初,我年届6岁,正是开始有记忆的年龄。也正流行着一句国家级口号:六亿神州尽舜尧。城里虽巷窄市小却没觉得那么拥挤,农村更显得宽宽松松。我家一亩大的院,房屋大大小小四、五间,人八口,奶奶、父母,和我们兄弟娣妹5个。院子是从地主手里分来的一个碾麦场,太大用不了,就有了前院后院之分。前院,有照璧,石榴树一株,槐树一棵。后院有菜园,有水井,有猪圈,猪圈边有两棵大枣树,树一侧有口地窖,很深,丈几?但有个磨盘盖子,冬天储红薯、白菜什么的。不像现在,人3苗,可支配住房面积136平米,鸟笼子似的,一亩大的院子?怎么可能,想想都觉得奢侈。
记得菜园子种了不少蓖麻苗。那时,我和二哥关心的不是蓖麻的收成,却是它的根。冬天到了,根被掘出来,晒干了,悄悄的,我们选些筷子粗细的根茎,掰成几节,就当烟卷抽了,麻麻的,吸得过狠了还会呛鼻子。烟的长短也有学问,掰得过长,抽吸起来费劲,太短了,没抽几下就开始烧手了。所以,那时我们抽的"烟",规格还是很讲究的。怕被大人发现,就躲进猪圈的角落去偷着抽。那年头,爸抽的还是烟袋锅呢。
好了,说咱那两棵枣树。打我记事,树身都两人合抱的粗了,虽然如此,它们却很"谦卑“,一棵像个卧佛,一棵像比萨斜塔。卧佛的亲民接地气的劲就不说了,无论你是闲坐,或者当马骑,甚至是躺卧姿势,它都是很配合的,即便不小心跌下来都不会伤着。那棵"斜塔"呢,分叉也很低,想要攀爬或者是做个猴吊?都是可以的。它们虽然身段低矮,树冠却很膨大,一部分梢杪就直伸出到墙外头了。外面就是巷了。夏天,枣还青的时候,可能突然撇进来砖头瓦块,随时发生。虽然危险,并不奇怪,村里馋嘴的小屁孩多着呢。谁让你“墙里开花墙外香"呢。
那时,物质匮乏,小孩子的零食基本来自天然,跟着季节走,瓜、果、桃、梨、枣限量版。哪像现在,迷茫得都不知道什么季节产什么水果了。
春来,青青的树叶静静地爬上枝头,再有些时日,小米粒样的淡黄花骨在树叶的庇护下,悄悄的探头出来。直到某一天爆炸似的开了一树,惹来蜜蜂,和我们的仰望一一快结枣呀,快长大啊,快变红吧。功夫不负有心人,当娃们的脖子仰到酸疼不持的时候,终于,有的枣屁股开始染红了。虽然看得人直流口水,但是大人们会厉声道:还不能吃,吃了会拉稀!
不信。偷偷地试。果然应了大人的话。谁让你不是一个二个的尝,而是一捧一捧不节制的馋。
当枣开始红得耀眼招来大人抬头的时候,差不多己是入秋季节了。那时,他们最担心的是下连阴雨,却往往是怕什么来什么,连住几天下雨,枣就开始裂口开始腐烂,有的枣烂到径自往地上落,碰一一的一声,拍到谁的脑门上,被旁人笑,也只好自任倒霉了。
如此,花果山的猴子一般被我们祸害一秋的枣树,到冬天,也还总有那么几颗干瘪的红枣在偏远的枝稍晃荡,挑逗似的诱惑着童年的我们。为此,没少被枣刺扎,却觉得值当。实在是贫穷的年代,落下别样的记忆。搁现在,几枚瘪枣,狗都不多瞅一眼。
断了季节,没有了枣可馋,但玩耍的瘾还在。下了学,偷空摸空爬上爬下,它们咖喱色的疤拉树皮,早被童子功的屁股磨得贼溜光。
现在想想,当年的那两棵枣树更似宽广的胸怀,将我们的童年温柔揽入。
后来,随着弟兄几个长大,各要成各的家,各要有各的房子,一亩大的院子生生地被一分为二,再分成三。自然,枣树的生命,也就走到头了。
是爷爷手里栽植的么?或者野生。定是见过爷爷的吧,却忘了去问爸妈了。再想去问,竟没有了这个机会。唉,可叹么,人生。
而今,只这两棵枣树的旧影,还留在我的记忆里。或者,我的几寸灵魂,附它的体先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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