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9月17日,今天是农历7月29日,是奶奶的祭日,她离开我们5年了。由于今年闰七月,所以变成了两个祭日,上个七月是妈妈到寺院为奶奶做了超度,今天是我用文字祭奠奶奶。 奶奶弥留的那些日子,我一直守在她身边,几乎是寸步不离。看着她只能躺在床上不能说话,我哭了;吃饭时想到她已经不能吃东西了,我哭了;她用手比划着找我要水喝,我哭了;象小时候一样她还是紧紧抓着我的手,我哭了;晚上看着她微微闭着的双眼,总担心她不再睁开,我哭了。终于,她还是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爸爸妈妈决定不把奶奶送到太平间,就让她象往常一样安静地“呆”在家里。我非常赞同这个做法,太平间太冷了,周围又没有家里人陪着,还是在家里好,我们干什么奶奶都能“看”得见,“听”得见。爸爸把灵堂布置得非常漂亮。一进门的桌子上摆着蜡烛、香炉和奶奶平时最爱吃的点心、水果;奶奶是被鲜花围绕着的,墙上方的镜框用黑纱绕着,里面是黑白色的奶奶,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灵堂上的照片非要是黑白的呢?若是个彩色的奶奶多好呀。事后我才想起,奶奶的这张照片还是我忘年交的朋友多年前给照的,这也让我再次相信,有些事是冥冥中注定的。
姑姑怕我身体受不了,坚持不让我守灵,可她哪里知道,那是我和奶奶好好“说话”的唯一的、最后的时间呀。洗净双手,换上香炉里的香,我和先生守在她身边。我总感觉那白布下面的她还在呼吸,几次都伸出手想掀开那层永远阻隔了我们的白布,可都被先生及时地阻止了。守灵前,妈妈告诉我不能把眼泪滴在奶奶身上,我忍着一夜都不敢哭,就这么脉脉地、默默地守着她。
不知道“送路”这个习俗是不是各地都有。因为在人死后的七天内魂魄还在,要在火葬的前一天晚上把魂魄先送走。那个晚上,长长的送路队伍,我和爸爸妈妈走在最前面,爸爸一再嘱咐我不要哭,回来时不要回头,要让奶奶走得安心,我强忍着眼泪使劲点头,可心里一直不愿奶奶的魂离开。
出殡的那天灵车很早就来了。我看着他们抬着奶奶走下楼,看着他们重重地关上了车门,看着爸爸妈妈凝重的神情,看着表弟抱着奶奶的照片,看着姑姑哭得死去活来。我被先生牵着,跟着大家上车,又下车,跟着大家往同一个方向走,大家鞠躬,我也鞠躬,扩音器里有人在念着什么,有人开始哭了,大家又开始往一个地方走,蓦地,我看见奶奶躺在一个玻璃罩里,脸色红润,神态安详,是谁把她放在这里面的,我挣脱了先生的手,跑过去,我拍着玻璃喊:“奶奶!快起来,快跟我走,别呆在这里!”先生追上来,一把将我揽在怀里,拖着我离开,我回头,再回头,奶奶还是没听见我的话,还是没跟着我离开。
回到家里,灵堂撤了,蜡烛灭了,照片留在了殡仪馆,鲜花也不见了,不知道是谁把家具也都换了位置。床上是空着的,沙发上没有,卫生间里也没有,那一定在厨房里,先生跟着我在房间里转,问我找什么,我说结婚前,我习惯了一进门就喊一声“奶奶”,她不是坐在床上就是在沙发上答应着我,即使是背对着我,听到开门声也知道是我,从没错过,怎么今天找不到她了呢?先生心疼地抱着我,轻轻地在我耳边说:“傻丫头,你长大了,奶奶老了,也累了,她跟爷爷分离了几十年,让他们好好团聚吧。”
是啊,奶奶从不到40岁就守寡,一个人带着爸爸和姑姑生活。在那样的年月里,一个守寡的女人的生活是怎样地不容易呀,我以前常问奶奶是怎么过来的,奶奶总是笑笑说:“不知不觉就这么熬过来了。”真的是不知不觉吗?一个“熬”字到底又涵盖了她多少悲喜呢?奶奶不识字,可总能把人生的道理那么简单地说给我们听,不管是爸爸、姑姑还是我,结婚前都听过奶奶这句话“找什么样的人是要过一辈子的,享福自己去享,受罪也是自己去受,没人能替代。”随着我结婚年头的推移,这句话越发的有道理。
奶奶的丧事过去之后就是国庆节了。我整天恍恍惚惚的,先生执意把我带到了厦门。在厦门的那些天,我总觉得奶奶也是跟着我的,奶奶从没出过远门,甚至就没离开过天津,所以我每到一个地方就会告诉她这里是哪儿。从厦门回来后,天气已明显转凉,有一次乘公共汽车,我正好站在一位老奶奶面前,我冲她微笑,放在扶手上的手无意碰到她的手,老奶奶突然说:“姑娘,手怎么这么凉?快把手放奶奶手里,给你暖暖。”整整一路上,我的手都是放在她的手里的,直到我下车。
一年一年过得真快,转眼间,奶奶离开我们5年了,也是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其实人与人之间的想念是可以用很多种方式传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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