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的4月1日,听学生讲是什么愚人节,说是这天可以任意作弄人,包括老师在内。有一位女同学还一大早就专门跑到办公室叫我注意别叫别人暗算了。我脑子里闪过《巴黎圣母院》里的愚人节及愚人王加希莫多的情形,曾几何时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传染到我们这些地方了!
上午第三节,我去初三.四班上课。拐过楼梯口,便看见洪甚同学了:他正躬着腰,两手紧握着一支黑色的水枪十分小心地探身进教室。他与我的距离约有几米远,但他并没觉察我在他身后。说实话,我的心中又有一股讨厌气生发了:因为这位同学平时和几个同学伙起,不好学,贪玩,到处窜。有两三个班主任反映他们去自己班张望或招惹同学似乎春心萌动,几个同学反映他们在校园或操场手挽手并排走不让人,我也亲见他们居然还相互骑在肩颈上玩“马马巅”……然而,我并没有如何理麻他们,因为这些确实也算不上什么大错够不着什么处分,娃性而已。
可是,这一次不同了。我一进教室,便看见讲台、走道、桌面到处浇湿,一片腌臜。不少同学叫苦不叠。我知道就是那些水枪干的好事。
“请把水枪交上来!”
嘈杂声嘎然而止。
“有水枪的同学把水枪交上来!”
一片寂静,沉默,但没有人动。空气骤然紧张,形成对峙。
一两分钟过去,有两三个同学交出了水枪(都是意料中的几个),但并没有洪甚。
“就没有了吗?”我把眼睛转向了洪甚,大家也转向了他;但是,他低头不语。
“洪甚,你的?”“我没有。”
“我亲眼看见,就在几秒钟之前。”“……”他无言望着我。
“交出来!”“不是我的!”
“不要你开腔,交出来!站起来!”
他站起来去叫一个女同学拿,但那个女同学不给他。
“算了,站半边。”我将他带到教室角落站着。一节课我都没理他,情绪很不好。
第二天正好是周末,阳光明媚。班上组织春游,到关沟去野炊。另外有几个班也同去。那是一个三面环高山流水,一面筑土石水坝,中间形成宽阔水域的去处,环境蜿蜒幽深而美好,是游玩的好地方。为了高兴点,我们允许学生带点啤酒之类的饮料。
十一点半左右,各组野炊相继就遂,在地上乱七八糟摆开野餐来。各组纷纷来请老师喝酒品菜。我巡回各组品尝,喝他们敬的啤酒、饮料。真不知怎的,我竟还在气洪甚,蹲在另一个组不想去有他那个组,尽管那个组的组长组员都在连声喊我并给我端来啤酒。我装着兴致极高似乎吃醉了忘了他们的样子。
“老师,”我分明听见一个熟悉的怯怯的声音,“吃一点饭吧。”啊,是洪甚。他从分开的人缝里双手捧着一碗饭,饭上面是他们做的烧排骨、小鱼头……
“好,放着,我待会儿吃……”
这之后,我突然感觉轻松了好多。仰望那三面郁郁葱葱的高山茂林,聆听那峭壁上泻下的涓涓流水,放眼那闪烁银光的水域和四周不断挥舞的鱼竿儿,我仿佛一下子感到了春光宜人!
返回的路上,我在想洪甚;
回家后,我与妻谈洪甚;
到班上,我讲洪甚,并感叹“还是自己的娃儿,骂得罚得靠得……”
事情过去多年了,我脑里还是时时有洪甚。
心爱的天鹅长大就飞去了,还是鸭鸭们终年陪伴在家乡——我近来常思安徒生笔下的鸭鸭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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