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们被世界温柔以待

小荷七七

一个男孩考场上留下的……

愿你们被世界温柔以待，愿你目之所及，心之所向满满都是爱。愿你有软肋也有盔甲，愿你绽放如花，愿你常开不败。

                                                          ——题记

纷至沓来的六月考试，终于落下帷幕。高考，中考，小考，每一场考试无不牵动着家长不可言说的焦虑。走出考场，终于可以稍稍放下紧张的心情，又不得不故作镇静以另一种形式等待一场华丽的转身。这样的过程似乎更难熬，但美好可期。

夏至当天，是小升初考试的日子。我和同事被安排在中心小学监考。第一场，考语文。我和同事刚进考场，一个胖男孩要去厕所。还未开考，去就去吧。正想着要不要让监考的男老师陪同，转念一想，本是紧张导致，再让老师跟着，岂不更紧张？“去吧，快去快回。”我说着。让紧张的孩子出去跑一跑，或许是一种减压呢？

下发答题纸的时候，那个男孩跟我说：“老师，我紧张，手直哆嗦，没有办法拿笔。”我一惊，看了孩子一眼。这是一个高个子男生，微胖的体型，坐在那里，感觉他的个头也得有一米七左右。这样的一个大块头男孩，紧张成这样，让我始料未及。我想起校长的友情提示，对孩子要温情严格，是啊，这不过还是一群孩子。我尽量把声音调至温柔模式，告诉学生：“不用紧张，大胆放开考，就是一次练习。”旁边的一个女生瞅了男孩一眼，说：“平时那么厚脸，还紧张。”众人有笑，有应和，也有人不屑一顾。不知道女孩的话是否正确，也不知道男孩是否哗众取宠，故意吸引老师注意。

他紧张成这样，我能理解，也深有感触。谁的人生不曾紧张忙乱？我突然想到自己评高级职称的那次说课，着急忙慌的奔至四楼，还未站稳，就被叫到了等候室，眨眼的功夫，又被转到准备室。当时，我抽到的说课题目是鲁迅先生的散文《藤野先生》，一篇老课文，来来回回也学了很多遍，稳妥说出自己的教学设计，理应没有多大问题。但是自己还是很紧张。坐在板凳上，心“砰砰”直跳，自己都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手哆嗦不停，简直无法正常书写，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五分钟左右，一切才慢慢平静下来。

当我再次抬起头，看到那个胖胖的男生，他正苦思冥想，沉着应考。也许他已经平静，也许他正在适应考场。这个世界上，谁不是在一个又一个考场上修炼成仁。考场也是修炼场，不仅修知识，也修品行，修人心。愿尘世的你我，都能修得一颗好心。

第二场考科学，我们换了教室。因为第一场监考吹电扇受了冷风，也不愿再也不能站在电扇下了。安静地坐在考场的一角，只能那样干坐着。起身贴条形码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叫“雷红”的女孩。我是在条形码上读出她的名字，当我俯身看她答题卡的时候，我惊异于她的书写。如果不知道她的名字，我是怎么都不会把她的名字和“雷红”这两个字联系到一块的。歪歪扭扭的名字，孤孤单单的考场号，再也没有其他。连自己的考点、准考证号都写不出的孩子，我见过太多。为了防止错乱，我拿起笔帮她写出了考点，在条形码的上方写下了她的准考证号。她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我才注意她的模样，女孩五官也算清秀，只是眉宇间少了一份灵性和可爱。她的衣服脏兮兮的，看上去像是好多天没洗过了。齐耳短发凌乱地支在衣领上，让小姑娘愈发没有精神。一眼看去，她就是一个不招人待见的孩子。

我能想象到，课间她像个野小子一样在人群中撒欢，尽情释放自己的天然性情；我也能想到，她在众多同学的嘲笑里和鄙视中痛苦地无奈地煎熬；我更能想到她的父母给予她的教化多么无力和苍白……她的脸和衣服实在太脏了，洗得发白的粉色衬衣上，污渍斑斑，像是刚从河里摸鱼上岸，又似是一个顽劣的小叫花子。收试卷的时候，我专门看看她的试卷，那卷面上的一些符号居然让我想起了干枯的胡杨林，坚硬，扭曲，也许只有她自己懂得这些文字的意义吧。

如花的年纪，选择这样的形象活着，也许她也是不愿意，或是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会这样吧？这样粗糙的生活方式，让我再也高兴不起来。我不敢想象她的明天，她的人生。随着年龄渐长，阅历渐丰，她会试图改变不喜欢的自己，也会成为人群里一个普通的姑娘，可现在呢？她逝去的童年，将至的少年，这样的缺失再也找不回来了。真诚地希望她被世界温柔以待，美好可期，我愿意相信，她有一个更美好的人生和未来。

第三场，考得是数学。同事分发过试卷跟我说，你看，数学还有这样简单的题目。我定睛一看，果然不假。试卷的第一题是直接写得数， “100-97=”。这样简单，也许这是出于综合考量的原因吧，也没有多想。在前面站着实在无聊的时候，就偷偷瞄了一眼坐在最前面的那个男孩的数学试卷。刚看第一题，我就懵了。那个眉目清秀的男孩，第一题答案的横线上分明写着“54”的字样。这样一个简单的数学题，他都错了，后面基本就不用看了。我努力地在他的试卷中，寻找正确的答案，密密麻麻的数字里，我没有发现正确的。虽然他努力地在横线上写下每一个数字，可那些可怜的数字分明让我看到一个不甘落后的男孩难以启齿的自卑。不要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可我们的校园里，为什么这样的孩子越来越多？九年的义务教育，我们中学没有理由拒绝这样的学生，全乡镇这样的孩子集中到一所中学，又会怎样？到底谁该为这些孩子买单？又该用一把怎样的尺子来衡量我们付出的艰辛努力？过了暑假，这些孩子大多数就是我们生源的一部分，我们该如何应对？想想，心里莫名发凉……

监考终于要结束了，最后一场是英语。一个小时，很快就会过去。我也很好奇，我还会遇见怎样的学生呢？一进考场，我就发现了那个男孩。他，坐在靠南墙边。所有的孩子都是面向西正襟危坐，只有他，始终侧着，总喜欢把身子向北倾斜。

英语听力开考了，别的孩子都屏息凝神的埋头作答，他却漫不经心的摆弄着手里的座位号。本该静静躺在桌子右角的座位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成了他手里的玩物。他右手拿着圆规，左手拿着纸条，有一下没一下的使劲戳着，戳进去，拔出来，再戳进去，再拔出来。他玩得专注，似乎早忘记了此时身在考场。我实在担心，他能否完成答卷。我轻轻走到他的身边，收起了那张早已被他戳得面目全非的纸条。我特意看了一下他的试卷，除了英语作文是空白，人家前面都写了字，我还能说什么呢？手里没有了东西可玩，或许他能够安静一会。这只是我的想法，当我走回来刚落座，他的手里又多出了一把尺子。他拿着尺子放在眼睛上，左看看，右看看，忙得不亦乐乎。我再也没有过去打搅他，只愿满满的答案中可以助他得分。

离开考场时，我把那个男孩的"杰作"带了回来。那千疮百孔的纸面，像是一个写满故事的坑，一针针地扎在心里……

鲁迅先生说"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这些也都是我们的学生啊！这样的孩子，我们该怎样去呵护，去挽救？

教育要关注每一个生命的成长，要听见每一个生命拔节的声音，我只愿这些孩子都能受人待见，都能被世界温柔以待。

愿他们目之所及，心之所向满满都是爱。

愿他们有软肋也有盔甲。

愿他们绽放如花，常开不败。

愿你们被世界温柔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