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南山路

故事｜南山路

　　暮色里夹杂着积雪的香味

　　你似冬眠不愿苏醒

　　结了冰的湖泊更趋窅冥

　　它蒙住了你的眼睛

　　我要还你一片干净的森林

　　能看见云朵能摸到晨露

　　能偷听藏匿在罅隙中

　　我喁喁的低吟

　　——《非左岸》

　　从沾满灰尘的窗户望出去，那背着琴的孩子推开铁门，消失在巷子里。我对他并不陌生，胡乱猜一猜他目光里的故事，逃离生活的家，怀揣不止一个梦，找寻新的生活。

　　这不就是我，虽已过去了多少载，但我依然忆得起时光地平线上失色的细枝末节。他叫江雨辰……

　　百叶窗分离出的阳光照在了江雨辰头上，阳光笼罩下显得整个人慵懒，散漫。他睁开惺忪睡眼，坐起身。正值清晨时分，薄雾还未来得及散去，太阳便洒起光华，将乳白色的雾气生生变成了乳黄色的样子……

　　公园里的大铁门已经打开，早就有迫不及待的老太太、老爷爷在一天之中最好的时辰晨练，耍着太极之类的。江雨辰怯生生地向她们打听着路，老太太们可是热情高涨……

　　他再一次转到了曲折的小巷……

　　他匆匆忙忙地上楼去，开门，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随后就在整理自己的东西，他很仔细地把包里的衣服和几本谱子拿了出来，坐在床上思考问题……他必须要再去见见那个弹钢琴的怪老头……

　　他对着镜子哈了一口气，用袖子擦拭得光亮，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服，拎起床上的琴箱，便出门了。在巷口的早点铺买了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几嚼几慢咽的挤上公交车。

　　他单手拉住车门，朝那脏兮兮的后视镜上扬了一点嘴角，他脸上的表情错综复杂，有可能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吧！

　　现在是高峰期，后面的乘客不停地推搡着，而他背着硕大的琴箱在人群里来回走动，招来了不少厌恶的眼神。

　　他拉了拉那突然滑落的黑色琴带，往自己肩头上提了一下，不太灵活地转身，他看着公交车上的路线图，他知道他要在南山路下车……

　　当他站在南山路时，一切的景物都褪去了朦胧的美感，他眼中的这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居民楼里，有他要找的钢琴老师……来去匆匆的人们从他眼前经过。

　　“请问，你知道这里哪里有一个钢琴老师吗？”他停了下来，他对面的是一个带小孩的年轻妇女。

　　“哦……你是说的苏老先生吧！他就住在芳草巷21号，就在那边……”年轻妇女抱起了孩子朝正前方指去，一边安抚着吵闹的孩子一边轻声呢喃着……

　　“谢谢……”

　　“没什么的……”她抱着孩子朝外面走去，缓缓地，那孩子还调皮在她身上胡乱动着，一幅令人羡慕的景象。

　　他径直走去，找到了芳草巷，他看着门牌号数，“1号、2号、3号……”轻声细语地数着，“那儿，21号！”他走进那家院子，鼓起勇气敲响房门。

　　开门的是依然是上次见过的怪老头。他们俩互相打量着。

　　“额……你找谁？”苏老先开口，他越看越是觉得眼前这个男生十分眼熟，浑身散发着阳光的气息。

　　“请问您这里还收钢琴学生吗？”江雨辰小心翼翼地问，带着试探性的语调，他不知道这位老人是否还记得他。

　　“不……不好意思，这里不收学生……”苏老的回答如出一辙，并不好奇这个男生从哪里来的，为什么知道他是钢琴老师，他现在只想关上门……

　　江雨辰一时心急，伸手拉住门。

　　“等等，我听别人说起这里有一个特别好的钢琴老师，我只是想……”江雨辰松开拉门手，胡乱地比划着。

　　“嘭——”苏老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那声响足足让江雨辰沉默了好久。

　　他原地转了一圈，徘徊着，有些气恼。

　　“唉，怎么会这样呢！”

　　他不甘心就这样离开，“至少也要想个办法让他听我把话说完……”他这样想道。他放下了背上的硕大的琴盒，提出吉他背在背上，摆好姿势，深吸一口气，拨动了第一根弦……

　　江雨辰总是能很好的找到音乐状态，而此刻他右手指尖下的曲子，像极了一河波涛汹涌的水，此消而彼长。他紧闭着双眼，表情轻松淡然，像是纵身一跳，跳进了这一河水，向源头游去……

　　想必是这舒缓的琴声也立刻穿透了苏老那堵墙，流进苏老那并不是很灵光的耳朵里。苏老他停下脚步，静静聆听着这首熟悉的曲调，不由自主地举起双手，做出敲击琴键的动作，小时候我们也干过同样的事，只不过没有苏老这么熟练，这么认真。他嘴里还轻轻哼着，似乎是更愿意听那琴音入耳的感觉……

　　江雨辰拨完最后一个和音，满是享受的睁开了双眼，苏老也放下了悬在半空中的双手，这才想起来这琴音跟刚才那奇怪的男生的联系。

　　“嗯……不错啊……”他这样想道。

　　他打开了房门，朝他招手：“还不进来吗？”

　　江雨辰回过神来，朝着苏老看了看，“嗯，好……”他有些得意地走进门，踩在洁白如玉的瓷砖上，环顾这一个家，好像就苏老一个人。

　　苏老缓缓地转过身，只顾自己往书房走去，书房则是整整齐齐的，所有东西都摆放整齐，那架黑色的老钢琴更是被擦得发亮，靠窗摆放着……

　　“苏老，家里就你一个人吗？”我问道，可是苏老并没有理会我，喃喃自语，“但愿，这钢琴没有坏吧！”

　　“额，你刚刚说什么？哦，我还有一个外孙女，她去她爸爸妈妈那里了，不过，这也快回来了吧……”他才回过神来，连忙答道。

　　“坐吧！”苏老指着钢琴旁边的一张椅子，“你刚才那首曲子挺难的，不过你还弹不错，但轮指还有待提高哦！”

　　江雨辰拘谨地笑了笑，看了看苏老。苏老的精神面貌还不错，眼神不再是刚才碰到时的木讷。

　　“不过，我弹的可不怎么好哦！”江雨辰把吉他靠在了墙边，“我……我想跟你学弹钢琴。”

　　“对了，你是怎么找到我这儿的？”苏老拍了拍脑袋，好像是在问自己。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江雨辰非常细心的说，“几年多前，有一个女孩在你这儿学过几个月琴，后来，她离开了这座城市……”

　　苏老不太轻松地跟上了江雨辰的节奏，努力回忆着，好像几年前，是有这么一个女孩，不过学了几个月就走了。

　　不过，苏老不是很确定，“那……那她现在在哪儿？”

　　“其实，我也不知道……”江雨辰似乎是不愿再说下去，“她说她经常在梦里梦见这个地方，经常回忆起在南山路学琴的日子……”

　　“今天，我来就是为了替她完成学琴的梦想的……”

　　苏老默不作声，侧身转向书架上的一个相框。浅灰色的画质，照片里那个帅气大方的男人正端坐在藤椅上，这个人就是苏老。

　　这一刻，他改变了初衷，转过头去对江雨辰说：“我……我已经好些年没有带过学生了……我太累了，怕是早已经带不动咯！”

　　“那你以前有没有学过钢琴？”他又接着问。

　　“没有……不过，我看得懂五线谱之类的……”江雨辰回答。

　　“其实，我一直喜欢钢琴，就是一直没有机会去学……”

　　“你这个年纪的话，学起来怕是会很困难吧！要知道，钢琴可是乐器中最难的啊！”苏老伸手摸了摸鬓角斑白的头发。

　　“不过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决定要学，只要你坚持下去，不然可要浪费时间和精力咯！”

　　江雨辰咬了咬下嘴唇，叉起双手，“放心吧！我会努力学的……”

　　苏老想到另一个问题，“对了，孩子，你从哪里来的？”

　　“上海。前天我才到这里，现在就住在枫乔镇……”

　　“上海？是上海吗？”苏老一次又一次的念着这个城市的名字，仿佛一个又一个熟悉的画面从脑海里经过。

　　“好了，今天呢！你就先回去吧，我还得准备准备啊，明天再过来吧！我们从最基础的音符开始……”于是，江雨辰连忙起身道别，离开了苏老的小院儿……

　　为了同样的东西，他也曾与孑然一身的她交换城市，如今年历已过几十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