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城里发生了件怪事儿。
没任何预兆的，天空中就落下了许多金币，叮叮当当地砸在街上，还有一些挂在了树上。路过的行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但看到那亮灿灿的金币，脑袋里想的第一件事当然就是捡起来揣口袋里。街上走着的，穷人多些，他们大多都分辨不出来这是金的，还是别的什么金属的。但甭管，先捡起来再说。
徐伟也在这。他刚从编辑社下班回家，脑子里全是稿件的事儿。走着走着，眼前就落下了第一枚金币。他最开始以为是高空坠物，下意识地往旁边儿躲了躲，之后，落下的金币越来越多，看到的人也越来越多。
徐伟俯身捡起了一枚金币，看了看，上面什么花纹都没有，更没有字。
他愣神了几秒，等他再抬起头，眼前就全是人了。那些人疯子似的抢着这些金币。有人干脆就趴倒在地上把金币往自己怀里揽，还有人脱下衣服往地上一盖先宣示主权，街对面的行人也有看到天降金币的，不少人横穿马路飞奔过来，险些造成车祸。
徐伟倒是没加入他们。他迅速地掏出手机来，尽可能多地给眼前的场景拍几张照片。随后他飞快跑回，打开笔记本，描绘着今天发生的这件有点不可思议的事儿。他早忘了之前的那个什么稿件，这个才是大新闻。
“天降金币，引市民疯抢。”
这是他起的标题。
他很迅速地写了写，插上了之前拍的图片，又给自己手里的这枚金币来了个特写，把稿子传给了编辑，很快就发到了报社的公众号和微博里。
徐伟心想着，这回肯定要升职了。自己运气可真是不错，赶上这么大一个事儿。自己活了三十多年，哪遇上过这么离奇的事儿啊。
第二天，大街小巷全是讨论这件事儿的人。报纸头版头条也是这个，手机推送知乎热搜全都是“天降金币”这件事儿。有人说这是飞机撒下来的，还有人说这是有人恶作剧，但更多人觉得，这是神昭。
徐伟到编辑社去，得意洋洋的，他的领导也对他是笑脸相迎。别的同事羡慕的羡慕，嫉妒的嫉妒，但没辙，谁让摊上这好事儿的是徐伟呢。
但这天晚上，第二个爆炸新闻就出来了。
徐伟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手机就响了。“五名市民离奇消失，监控拍下诡异一幕”。
这件事比天降金币还匪夷所思。就在天降金币的一天后，傍晚时分，几乎是同一时间，五个市民凭空消失了。这五个人里有两个老人，三个成年人，要么是在公司上着班，要么是在街上走。这五个人前一秒还出现在监控里，后一秒就消失了，如同人间蒸发一样。
徐伟眼睛瞪得大大的。更让他苦恼的是，这篇报道是郑水写的，这哥们儿和他一直互相瞧不上，俩人谁都不想和对方在一间办公室里呆着。
徐伟正在想自己的那个新闻和这个比，哪个更有吸引力，就发现，今天民众们关注的话题早已经变成了市民离奇消失了。
完了，升职这名额，恐怕是郑水的了。徐伟这样想。
这件事实在是离谱，第二天官方就开了新闻发布会，说明了下昨天的情况。
“昨天全市一共接报失踪人员十名，其中一人找回了，那么就是九个人可能和昨天的事件有关。其中五个人被监控捕捉到了，两个人身边有目击者，有两个人呢是自己在家，家人回到家发现人不在了，到派出所报的案。九个人里三个老人，五个成年人，一个小孩。五男四女。”政府的新闻发言人说道。
“请问事件发生后，有关部门采取了什么措施？”
“我们第一时间对事件进行了核实调查，并成立了专案调查组。同时，我们已经向上面通报，召集专家进行研究。我相信呢，很快事情就会水落石出的，大家不要惊慌。”
“事件发生后，很多人在网络上提出了这件事和前天天降金币事件的相关性。他们说这两个事件发生的时间几乎重叠，只相差一分钟不到。请问现在您怎么看。”
“这件事目前来看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和前天的金币事件有关。目前专家对金币事件的主要看法是飞机运输过程中出现泄露，造成金币掉落。但是还需要进一步调查。而人员失踪事件的发生时间与金币时间近似纯属巧合。”
发布会结束，徐伟走进编辑部。大家的焦点红人已经变成了郑水。他挑衅似的看了一眼徐伟，弄得徐伟后背发冷。他现在最怕的就是郑水当上副主编，然后开始挤兑他。想一想，就发愁。
徐伟心神不宁了一周。一周里事情似乎都平息了，讨论那两件怪事儿的人也越来越少了。编辑部里的主流内容又变成了娱乐圈和商界信息，大家手头的工作又变回了怪事发生前的常规内容。
但就在金币事件发生十天后，中午坐在编辑部办公桌前面的徐伟刷着微博。
“天降金币再次发生”。这几个大字赫然列在热搜榜上，很快就成了大家最关注的焦点。
编辑部其他几个人也看到了消息。
“我靠，这可邪门儿了。”一个同事说着。
“是邪门儿啊，这事就不可能是什么飞机掉的，那么高，砸到人肯定砸晕了，但是上次有人被砸到的，根本就没啥事。”
“那真是上天显灵了？”
“咱们都是凡人，可别讨论这种天界之事了。”
“要我说啊，上天要真显灵，就该惩恶扬善。这一天天的出的邪门事儿可海了去了。仔细想想，也不必这金币差。”老王岁数大点，说话也爱拽一点。但大家觉得他这话也不是没道理，都点点头。
“对了，徐伟，你那枚金币呢？给大家伙儿看看呗。”
“我扔家了，谁天天出门带着那玩意儿啊。”徐伟手插兜里捏了捏那枚金币，说道。
“倒是，你那天咋没多捡几枚啊，我可听说，现在有人已经出手了。那一枚金币，值一个苹果手机呢。”
“我靠，那么值钱？是啊徐伟，你多捡几个，就几个月不用上班了呢，哈哈哈哈。”
徐伟也心里暗暗后悔，他怎么当时就没想着抢几个金币呢。他算是第一个看见金币落下的，结果捡的还没有马路对面跑过来的人捡的多。
但他只是摆摆笑脸，说道：“我脑子里只有工作啊。捡那枚金币也是为了发稿子的时候有素材。”
“你是真敬业啊！”郑水说道。他心里也知道，徐伟这哪是敬业，纯粹是想升职想疯了、想傻了。但是，他自己也一样。
这次金币掉的比上一次还要多些。而且大家反应更迅速了。跟上次不一样，这次金币掉在了一个商场门口的广场里，大家捡起来更是方便。还有个人捡金币的时候被踩伤了。但他被送到医院去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
现在编辑部里的热点变成了如何解释金币掉落事件，还有人开始大胆预测下一次金币掉落会发生在十天后。但谁都是猜想，没有人敢说什么确凿的话。
可怕的是，又有人失踪了。
就第二天中午，近乎是和金币掉落发生在同一时间，十五个人失踪了。
“我们已经展开了火速调查，专家组已经建立了计量分析模型来考察金币事件和人员失踪事件之间是否存在相关关系。”新闻发言人接受采访说。
“那请问，上一次失踪的人口是否有寻回。”
“上一次失踪事件发生后，我们调集各方力量，展开搜查工作。但很遗憾，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失踪者。”
“上一次您曾说不认为两件事件有相关，为什么现在要开始研究是否有相关性了？”
“因为事件在不断变化，现在事件已经比一周前更加复杂了。”
徐伟在家里一直想，自己能不能打个翻身仗。现在看来，这两个怪事之间没准儿真存在联系，那自己要是把这个联系搞清楚发篇文章，不就稳稳的升值了？
他开始疯狂调查两件事情，所有能找到的图片、文字、视频都找来了。再加上他还有枚金币，也算是天然优势。他觉得郑水肯定也在研究这个，自己要快，还要准，前途就在此一举了。
但是别说他了，专家组都没看出来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除了时间重合，两个事件两次都是间隔一天以外，也没什么特别的。说起来还有个规律，第一次金币少，第二次金币多，而第一次失踪人员也少，第二次多一些。
这些全都是公开的消息，徐伟也得到了这些结论。但这些，算不上有什么联系。
但是有点急功近利的他，还是把这些都发了出来，并且大胆预测了下一次金币的数量和失踪的人数会是多少。
十天后，不出所料的，金币又从空中落下了。这一次，落在了中心公园的湖里。
岸边的游客和游船上的人很多都看到了金币落入水中的场景，宛如冰雹入水，湖面打出点点波澜。那场景别说，还挺漂亮的。
可是大家想的是，这回终于有金币落在自己身边了，可捡不着啊。这水挺深的，得有三四米，没有人贸然跳进去。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道理，人们都懂。
局面僵持了一会儿，终于有人耐不住性子了。一个中年男人脱去了上衣，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他朝着金币落水的地方游过去，到那附近开始猛地往水里扎，但几次都失败了。
渐渐的又有些人加入了他，有几个人也游到了他附近，试图潜到水底捞起金币。有个人率先得手了。他捞到了几枚，但好像还嫌不够，再一个猛子扎下去，但浮上来的时候，就没意识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道理大多数人都懂，但怎么说是一回事儿，怎么做就是另一回事儿了。最后有几个人弄到了金币，成功上了岸。有些人无功而返，有些沮丧。最惨的莫过于有两个人水性不那么好还逞能，结果丧了命。其中就有那个因为想多贪几枚金币而溺水的男人。
在手机上第一时间看到了金币落下消息的徐伟，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但他到的时候，金币打捞已经进入尾声了。他仓促照了几张照片，拍下了那算是“浪遏飞舟”的场景。
第二天的人口失踪，也如约而至。
但是奇怪的是，这次消失的人明显少了些，失踪只有四个人。而且，时间也不再重叠了。金币掉落发生在上午十点十分，而人员消失，在监控上显示的是在十点三十七。
比起前两次一分钟以内的误差，这一次差了将近半小时。
徐伟好像闪出了一个idea，落到水里的金币不那么容易被捡起。那第一个捡到金币的人，肯定比之前要晚。会不会，捡到第一个金币发生的时间，就会是第二天人员失踪的时间呢？
而之所以人口失踪少了，会不会因为水里的金币并没有打捞干净，比起前几次人们捡起的金币数量，这次要少很多。那么，捡起金币的数量，会不会和失踪人员的数量成正比呢？
这些都是猜想，但他觉得自己想得差不多清楚了。他迫不及待地开始写着稿子，配上图片。排版刚好，就发现，郑水抢在他前面先发了文章。
和他想的几乎一模一样。
徐伟快疯了。自己辛辛苦苦废寝忘食这么多天，却还是被人抢在了前面。自己明明已经是最快速度在写了，为什么还是差一步。
徐伟开始起了坏念头。
之后，没过十天，这两个事件都会如约而至。政府方面虽然没有官宣两个事情的关联性，因为的确没法用科学解释。但是，各个媒体、自媒体平台上各种信息早就都发出来了。大概的结论就是徐伟和郑水得出来的那样。不过还多了一条，就是上一次的失踪规模决定了下一次金币的总数量。如果上一次捡起金币的总数少，下一次金币掉落的总数也会少。
官方还在说局面可控。他们认为这个事件不会持续很长时间，请大家不要慌乱。
有人借机会写一个app，叫“追梦”。主要功能就是第一时间分享金币掉落的时间、地点等等，因为如果还出现落在水里或者山上的情况，就算不在现场的人赶来，也是有机会获得金币的。
徐伟萎靡不振的，因为郑水当上副主编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最近主编开始频繁找郑水谈稿件的事情，就差直接把他安排到副主编办公室了。
徐伟内里的恶被勾出来了。他心想着，借这个机会给郑水弄个失踪，不就完事了？反正前几天连副市长都离奇消失了，那就算郑水失踪，也没什么奇怪的。而且，到这种时候，查案的人都少了，谁会理会这种小案子。
徐伟知道，等到当天约他出来太危险，郑水也不傻，会有所察觉。他寻摸着挑一个日子，在金币掉落之前就找机会把他弄死，然后一抛尸，到消失那天去找一下郑水，报个失踪。他还打算在金币掉落那天用郑水的电脑再发个文章，把时间对上，让人们相信他就是个消失的人而已。
他想好了地点、时间，买好了药，只剩下那天去执行。他需要等一个日子，这一天会发生人员失踪事件，而且这一天郑水不用去编辑社。
他看了看日历，一个月以后，是个机会。他有充足的时间准备所有需要的东西。
“目前我们建议大家不要盲目拾取金币。已经有数次由于捡拾金币造成的人员伤亡事故发生了。”官方发言人这么说。
他们还是不想说金币和人员失踪有关联，但其实他们也已经算是承认了。之后几次金币都落在了比较容易就能捡到的地方，也因此数量越来越大，失踪的人越来越多。从最开始到第五次人员失踪，已经造成了70多人失踪了。
对于普通老板姓而言，捡一个金币，就一个多月不用干活，不捡不是傻子么。
“这金币要落在我面前，我肯定也不带犹豫地就捡起来。市民失踪能落在我头上？反正捡着了是我的，倒霉的是别人。”编辑部小刘说。
“这话不好听，但是是大实话！你不捡，我不捡，可有人捡呢！他捡了他赚了，没准第二天消失的是我。要我说这时候啊，讲什么道德，没道德可讲。”老王说道。
“我听说，不少人捡了钱连夜跑出城呢，好像就咱们这儿出这事，去别地儿就没事了。”
“这帮人也够不要脸的，这不就相当于吸别人血呢么，心里一点不安都没有么？”一个同事说道。
“嗨，谁也别说谁。几个人顶得住这种诱惑呢？人要是认清了自己，就不会小看任何人了。”老王捧着杯茶说道。
“这么说，要不咱也搬家吧。这哪天人消失了，可就倒了血霉了。”
“哪那么容易啊。咱们这怎么也几百万人，这才不到一百人失踪。这每天出车祸死的人都不比这个少吧。”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谁心里不怕啊。”
“都是命哦，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吧。”老王把茶杯放桌子上，看起了报纸。
徐伟一句话没说，他翻了翻日历，还得等十几天。
但是没等到徐伟动手，郑水就先消失了。
事件发生时所有人都在办公室。大家看看表，知道时间差不多了，都开玩笑说，这回看谁倒霉啊。
话音还没落，坐在办公椅上的郑水就凭空消失了。
办公室里的人都吓傻了。都知道是小概率事件，但真出现在自己身边时，是个人都会慌。
“我靠！郑水，没了？”
“天啊！”
所有人都跟丢了魂儿一样，在办公室里乱窜。有些人直接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带着老婆孩子出逃了。
“大家冷静点...这是小概率事件，别太慌乱了。”主编试图让大家冷静下来。
这一次，一下子消失了近五十人。
城里的恐慌情绪蔓延开了。
因为这一次发生在工作日上班时间，而且大多数人都是中年人，几乎都是在同事们的目光下消失的。之前人们积攒下来的焦虑和恐惧，被这一次大规模的消失事件彻底点燃。城中的人一夜之间减少了四分之一。
官方宣布了立法，谁再敢捡拾金币，会被抓起来。
但是，这条法规没起到多大作用。金币落在眼前，人们就一抢而空，然后这些人几乎都会连夜离开城市，去到其他地方，官方一个人也抓不到。滑稽的是，商务厅的厅长，也是抢了金币的一员。
徐伟连班儿都不用上了，他现在也不想着什么前途了。真当一个大活人在你面前一下子没影儿时，那些生活里的狗屁事儿就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徐伟这么想。
又想起自己之前居然想杀死郑水，徐伟冲着镜子里的自己咆哮：“我这是怎么了！”
之后，全国各地都出现了天降金币的事情。降落的时间不同，地点分布广泛。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那些地方都有带着金币逃到那里的人。就算是金币被熔化重铸，也依然具有效果。
军方已经介入了，把那些还在捡金币的人尽量拘捕起来。但是，地点太多，人也太多了。现在一天消失上百人，军方根本管不过来。
政府试图禁止金产品的交易，但是，国外市场的大门始终敞开着，地下市场的存在让金币始终都有着五千元以上的价格。
徐伟还在关注着整件事情，他已经不为升值加薪了，他只想要一个好结果。他不想自己的朋友、亲人一个个消失，他更不想看着自己成长生活了30多年的城，就这么完了。
他开始在网络上呼吁大家共同抵制那些捡金币的人，遇到进行劝阻，并且自己不要参与捡金币行为。但网上几乎没有人理会他的言论。现在，大家关注的焦点是，哪个地方金币掉落概率大，哪个地方失踪可能小，还有几个借着整个事件写小说的人，也发了笔小财。
政府开始集中人员了。他们试图把所有市民集中在城市一个区域一段时间，这样可以缓解人员不足以看管整个城市的问题。但是更可怕的是乡村地区。没人管理的地界儿，人口失踪数量增加的更快。
“小徐啊，要我说，你还年轻，去找个安全的地界儿再发展也绝对没问题，没必要在这城耗着。”老王说。编辑部里没几个人还上班了，老王和徐伟算两个。
“您咋不走呢？”徐伟笑了笑。
“我快退休了，在这城呆了几十年，早有感情了。这城不咋样，我成天骂他，但真遇上事儿，也不那么想走了。再说了，我走哪去啊，谁也不认识呢。”
徐伟叹了口气，“这世道，怎么那么多要钱不要命的？”
老王喝了口茶笑了笑：“那不是要钱不要命，他们惜命着呢，要不干嘛连夜跑啊。”
“但不到最后，可能倒霉的是自己嘛。”
“你咋摸咂摸，人不一直就这么干的么。就跟几年前城北那个豆腐渣工程一样，损人利己的事儿，被查出来了自己也倒霉，但倒霉的，才几个人啊。”
徐伟点点头，“那您说，这城，不会就亡了吧。”
老王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哪那么容易啊，他吸的血，可还远远不够呢！”
一个月之后，老王也消失了。
编辑部里逃了大半，消失了几个，就徐伟还在办公室里呆着了。他大可以待在主编办公室里，但他早没那个心思了。
已经上万人消失了。
这件事已经影响到了国外，世界范围内很多城市都出现了类似的状况。徐伟麻木地看着那些新闻，心里只想快点结束一切。他觉得，这就是世界末日了。他觉得，大家一块儿全完蛋也挺好，反正也没啥可眷恋的。
每一次到人员消失事件发生的时间，他都会正襟危坐，他想感受下，消失的那一瞬间，自己会想到什么，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他会不会那一瞬间就能明白，为什么掉一枚金币，就能毁掉一座城，甚至整个世界呢？
可是，他没被选中过。
消失的人员渐渐变少了。政府在大力宣传自己，领导们在邀功，说是各种措施起到了关键作用。的确，他们的行为遏制了大家捡金币的行为。但更重要的，是大范围的人员失踪引起的恐慌，让全世界市场的金价暴跌。没人敢买买金子了，各国政府也都出台了限令和法规。金价在市场的作用下，跌的比白银还不值钱，最后连铜都金子更加珍贵了。
一枚金币比一枚硬币贵不了多少，这时候，就没人冒险再捡金币了。
徐伟走在街上，很多地方都有稀稀拉拉的金币散落着。路过的人都视而不见。车开过，溅起几枚金币到路边，连拾荒者都不带看的。
自从没人捡金币以后，也就没有人员失踪了。金币又按往常的样子落了几次，之后，就再没下过。
城里的人，到了金币下落和人员失踪的日子，还是会紧张一下，但半年过去了，什么事儿都没发生，政府的措施也基本都解除了。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儿，终于过去了。
终于，街上出现了第一个再次弯腰捡起金币的人。然后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第无数个。徐伟知道，这早晚会发生。
但是，第二天，没有再出现人口的失踪。
徐伟笑了，他想起了老王的笑声，这城啊，还没吸够血呢。
金价恢复了正常，但还是比原先低了不少，毕竟金的供应量提高了很多。
墓地生意红火了起来，价格也水涨船高。很多人还希望做个法事，毕竟人凭空消失，专家也解释不了，只能扯什么量子物理、平行宇宙，是个人就知道这帮专家也是胡诌呢。
徐伟安安稳稳上着班儿，还是在原来的地方。副主编是个从总部调过来的人，有点趾高气扬。但徐伟就踏踏实实干自己该干的事儿，一点多的都不带想的了。
他时常想起老王的话，这办公室里少了个捧着茶杯阴着腔儿的老头儿，少了不少味道。
徐伟下了班儿，溜达着回家。街上的金币都被捡干净了。他走到了自己第一次看到金币掉落的地方，停了下来。他把手伸进兜里，掏出了那枚没有花纹也没有字的金币，闭上眼，往身后一抛，听到清脆的落地的声音，走了。
不一会儿，他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叫他。
“叔叔，叔叔！您掉东西了。”
一个约莫着二三年级的小男孩儿出现在他身后。水灵灵的大眼睛朝他眨着。
“这个是您的吧。”他把徐伟扔的金币递给了他。
徐伟接过来，摸了摸小孩的头。他掏出了一百块钱给小孩儿，跟他说自己去买好吃的。
“不用，拜拜叔叔。”那小孩儿头也不回就跑走了。
徐伟把金币塞回了口袋里。
他笑了，他又想起了老王的那句话。
“这城，亡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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