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害怕死亡,只是害怕遗忘
医生说,那是阿尔兹海默症,已经确诊两年了。
刚开始只是忘记了拿钥匙、不记得关烧水壶,
孩子们都以为我年纪大了,记忆力变差了,可是
渐渐地,我什么都忘了。
相对于死亡,我更害怕遗忘。
忘记了女儿,忘记了爱人,忘记了回家的路。
我看着眼前这个喊我妈妈的女孩,一点也不像我女儿,我女儿比她可爱多了。
还有,这个喊我老太婆的老头,是谁,我不知道,只是近些时日,一直陪着我。
有一天,我又不记得回家的路了,我无力地站在街头,迷茫无助,我不知道我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将要去往何方。
这是一件比死亡更让我恐惧的事。
一、二、三、又剥出一个瓜子,
香香最爱吃瓜子了。
最近时日,我常常和这个老头一起剥瓜子,
已经剥了好个玻璃罐子的瓜子了,
我也常常嘟哝着“香香最爱吃瓜子了”
那个老头也会开心地附和我。
很奇怪,那个女孩总是跟我说,她叫香香,
我看着眼前这个二十多岁的女孩,
长得是挺好看的,但是,
真没有我家香香可爱,
我觉得她在骗我。
二十多年前,香香出生了,医生说,是个女儿,四公斤呢,是个胖妞,可把我乐坏了,我和孩子她爸都很喜欢女儿。
渐渐地,香香长大了,上了小学,喜欢背着粉色的书包,扎着两个小辫子,她爱吃瓜子,每天放学,我都会给她剥好瓜子放在玻璃瓶子里,等她回家。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原来她已经长大工作了,如今已亭亭玉立,眉眼间还与我有几分相似。这段时间,看着她陪伴着,模仿小时候的模样,跟我闹,还真是可爱至极呀———— 假如我还记得。
未名湖,四点半
近些日子,我嘴里只嘟哝着未名湖、四点半。
我不知道,未名湖在哪,
但我却多次出现在那里。
我从凌晨四点,就开始梳妆打扮,
在四点半,总能轻松到达那个湖边。
那里,总有一个老头,
笑呵呵地拿着糖葫芦在等我。
那是少女期盼已久的信件,积攒了满怀忐忑与喜悦,一瞬间溢了出来。泛黄的纸,包着少年小心翼翼写下的字条,“小青你好,我们四点半相约未名湖,第一次见面,我是那个拿着糖葫芦的帅哥,别认错咯”
黄正东 写于1980年5月8日 夜。
那是四十多年前,我们俩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未名湖。我大老远就看到了那个站在湖边穿着白衬衫手里拿着糖葫芦的少年,走近他,羞涩地递给我手里糖,此时,两个人的心,如湖面,泛起了阵阵涟漪。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在我身边,陪伴着我。———— 假如我还记得。
我是越来越糊涂了,
常常忘了回家的路,
那个老头常常嘱咐我带上黄色手坏,
上面写着关于我的信息,
他跟我说,
“假如有一天,我不在了,
也会有人带你回家。”
假如未来某有一天,
你遇见带黄色手坏的我,别害怕,
请帮助我回家吧。
我们这一生太短,记忆却很长,我实在想不到,一个人遗失了记忆,是多么痛苦的一种体验。仔细想想我们这一生,我想起五月天在《转眼》中写到:
这是我自传 最终章
写这首长诗 用一生时光
躯壳会解脱 药罐和空房
我从婴儿床 再走回光芒
有没有人 知道某种秘方
不必永生 只要回忆不忘
我不怕死亡 只害怕遗忘
回忆是你我 生存的地方
有没有人 知道那个地方
我能回到 我的最爱身旁
儿孙们都忙 就让他们忙
离开的时候 就当我飞翔
这大概是这一生,最全的概括吧。我们这一生,实在太短,结婚生子到生老病死,一转眼就过去了。
我们无法抵抗生老病死,身患阿尔兹海默症的他们,不是痴呆,而是回归了孩子的模样,他们也像孩子一样,需要陪伴。
而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有陪伴,让时间将陪伴熬成最美的情话,熬成最长情的告白。
写在最后:
今天,是第三个无走失日,看了一个宣传视频之后,我久久不能平复,便写下了这篇文章。
在我国,约有1000万阿尔茨海默病患者。患病后,他们可能会忘记亲人,可能找不到家……如果路遇佩戴黄手环的老人,请查看手环帮TA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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