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阿鸡,因为我妈是在鸡窝里生的我。那天我妈躺在炕上,听到屋外的母鸡喔喔叫个不停,骂了一句:“信球儿,生的比我快!”我妈惦着肚子便往外走,来到鸡窝旁,一伸手掏出个热乎的蛋。然后我便出生了,没有违背引力定理,躺在原本那只蛋该躺的地方。
我叫阿鸡,村里人都叫我鸡哥。在我们村,只有受人尊敬的年轻人名后面才能有个哥字。没错,我受人尊敬。
我妈一直以为出生时的那一摔把我摔傻了,实际上只是把我眼睛挤小了。但我妈还是没让我上县里唯一的小学——红星小学。这也倒好,能省下好几双草鞋。幸亏家里的那只母鸡大方,天天下蛋。我也因此比别家的孩子壮些,能干农活。我三岁跟我爸下地,五岁帮隔壁猴超家的猪接生。七岁那年我拥有了属于自己的锄子,成了村里的孩子王。那一整天我也没干活,就扛着锄子带着一群光屁股小孩在村口晃荡。于是第二天我又像往常一样背着我爸的旧锄子下地。不一样的是屁股上多了两巴掌印。
“爸,我啥时能拿回我锄子?”
“等你有出息了再说。”
于是我每天天还没亮便往地里跑。
于是我每天想尿尿便往地里跑。
想拉屎也一样,只不过对不住那几片土豆叶。
我家的土豆是全村最大的;
我家的稻子是全村最饱满的;
我的膀胱是全村最结实的。
终于,我20那年,成了村里的种粮大队长。 我有出息了。
可我爸还是没给我锄子。
他永远也给不了我锄子了。
我爸下葬那天,喊的最凶的不是我妈,当然也不是我,是那只母鸡。
“又不是它死了男人。” 我妈回家的时候没好气地说。我没有搭理她,我总觉得,每件事都是有道理的。
果然,两天后,我妈去找我爸了。那只鸡仰着头,为那个每天抓走它孩子的人受到报应而高兴。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一个人吃饭,两碗米酒,一只刚杀的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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