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萝

作者: 单㭍 | 来源:发表于2022-04-05 17:30 被阅读0次

            清晨还未到来,整座城市在夜色和灯光的掩映下,散发着一股交错着昏暗和光亮的暧昧。我被一个声音忽地从梦中叫醒,睁眼开,只感到四下还是一片铅字般重。于是,我带着一个必要的心情,从目光中将黑夜撕开了一道口子,挣脱着走出来。我摸索着一步一步走出,接着一边洗漱一边烧上一壶开水。一块面包,一杯咖啡或是一壶酽红茶替代了第一缕的阳光,向着寂静的四下宣告道,新的一天开始了。

            我习惯地先开启笔记本,坐在一旁,边吃着早点边看上一会书,或是对着光标的跳动报以沉默。紧接着,不出意外,屋外的巷子里首先会传来一阵清洁工的扫地唰唰声,过后则是车轮驶过路面发出的声响。这一阵的响动显得比白天还清脆,在我的脑海里,我时常会用一个怀疑的目光看待,想象着这声音只不过是我的幻听而已,并且声音并非远去,而是突然消逝,来无影去无踪。后来,随着我又一阵地面对着屏幕发愣,屋外鸟儿的鸣叫声开始鸣啭响起。它们就像是一个个不约而同的歌手,歌声只为迎接那位有着玫瑰色手指的女神,因为她的笑容和目光是如此温柔,而被她的手指轻抚又是那般地抚慰心灵。我这时抬头,一个将目光投向窗外,只见已是一片蒙蒙亮了;我亲切地跟它打了声招呼。

            我将它带回家是在二零年六月份下旬的一天晚上。那晚我和家兴整理完机房设备,又在每间办公室里睃巡着检查是否还有可再利用的设备或线材。公司这几天搬到新址,因此旧址每间办公室里还未拆卸的办公桌上、地上,或多或少都有被遗弃的物件,一眼看去尽是一派的凌乱不堪。检查到八楼时,我在一张桌子上看到了它。我并非第一刻就心生要把它带回去的想法,而是在好几次走过之后,才偶然间在脑海里跳出这个念头。它太普通了,不过是一株绿萝,还脏兮兮的,装着它的玻璃瓶同样附着着满满一层的垢,让人一看便知,它的主人对它是多么不在意。它是因为前主人的忽视,还是有意而为而被遗弃在桌上的呢?我把它连同花瓶一起装在了一个塑料袋子里,带了回来。我将它清洗修整了一番,又将花瓶洗净,装满清水把它从新放入花瓶里,放在了茶几旁的一个角落里。我为它取了个名字,阿桑。

            阿桑真是有些挑剔,花瓶里盛着的水不能是直接水龙头接的,还得是经过一段时间静置后的水。否则它就要生一段时间的病,不是萎靡不振就是根部又开始出现腐烂。

            你是什么时候被带到那间办公室的呢,阿桑?我认识他们的时间应该是比你长的。你瞧瞧,时间仿佛才一晃,可七年时间已经过了。在搬到了新址办公还不到两个月,我的领导便对我说道,阿七,忙吗?不忙过来坐坐。于是我去了。他有意要把我调到其他地方去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是不是这个道理呢?我说我考虑考虑。他说工资给你上涨。我还是犹豫不决,我心里有道难题,一百步的距离远吗?当你开启了一座殿堂的大门,走进去,发现自己所站的位置到讲台的距离不过是百来步而已,你是否会自大地认为不过是几步路而已呢,阿桑?一个人只有在真正进入一个领域,也只有当身处其中才会明白一百步到底意味着什么。一个还年轻的会说,我有的是时间,而一个年过半百的则会感叹道,天假我年吗?看不到的将来总是意味着未知,而未知即是风险,每个人都渴望将风险降到最低值。于是乎,我们大多数人随着年纪的增长,开始转而求其次,风险仿佛就像是绝症,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隔天我还是一样早早就起来了,在我对着屏幕沉思的片刻,借着它发出的光,我一个扭头,我在一片朦胧中看到了你。我像是得到启示一般,我对着自己轻声说道,去做些改变吧七,你改变不了环境,可你可以改变你自己啊。就像你的沉默时常被误解,你有因此而变得人云亦云吗?你依然是你呀,你这个并不讨喜的家伙。

            八月份最后一个星期一的早晨,半个来小时的车程后,在半山腰一块刻着和源二字的石碑处,我驶向右侧辅路,渐渐地,管理所的身影慢慢显现了。这处位于半山腰的正科级管理所,不大,两面依山,仿佛一个被母亲怀抱其中的孩子。而这时,我这个平日里并不在意它的游子,我听到这处所在的古镇对我轻声说道,阿七,你回来啦。瞬间,它那坚实有力的臂膀把我拉进怀中,将我的身躯整个地埋没于它的胸怀。我的确在过后的一年时间里,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它的柔情满怀。

            所里养了好几只的狗,其中一只母狗尤为年长,而年长在动物界也意味着可能是霸道。小黑是这几只中的一只,它也是一只母狗,芳龄一岁。让我再跟你介绍其中的两位吧阿桑,我只讲我熟识的。一个是负责煮饭的,叫黑米,还有一个叫老傅,他的职责就是护院。我的办公桌是在一扇窗前,准确说来,它所处的位置的两面相邻的墙壁上是有着好几扇的窗户相连在一起的。这样,每个礼拜日常的夜晚值守里,我坐在办公桌前,只需一个扭头,便能看到窗外远处的软件园主楼霓虹灯了,它一般在接近午夜时熄灭。

            阿桑,所里的人都说小黑是一只很有灵性的狗。它确实是,它懂得察言观色,还会逢迎,走起路来臀部配合着那条又长又浓密的尾巴一扭一摆,很是招摇。他们说小黑是只杂交狗。我时常是第一个达到管理所,这时,当我一驶进所里,它必定老远奔来,跟着我的车子奔走一旁。我在认识它一段时间后渐渐发现了,它有着我们生活中的千百张面孔;它是个忠实的追随者,同时也是一个大叛徒;它是集所有矛盾为一体的大杂烩,在它身上你能看到人类行为的林林总总。

            一年长吗?二零年九月到二一年八月,三百六十五天,四个季节。那年的台风并不比往年少,经过温陵的却屈指可数。所里的大妈们纷纷说道,今年的雨水少了,天气也比往年热了。可其实在所里是很少感觉到外面真正的热,热了有空调。小黑也喜欢蹭进办公室来,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而到了冬天,大概是由于管理所的位置是向阳,于是也并没有真正感觉到什么冷。在所里的那个冬天,我不禁反倒感慨起之前七年里的冬季。城里的冬天真冷,冷到北方来的同事都不禁感慨道,我们的冬天下雪,可即便这样,屋子里也根本不会感到冷,可温陵城是不下雪的,为什么它的室内感觉比室外还冷呢!温陵城的冬天其实很短,常常只在每年的一月中旬到二月中旬。感受冬天的冷风,城市里更多是窗户的啪啪或呼呼声,而在山间,听到的则是涛声,犹如大海的浪涛一般,雄浑,刚健,富有节奏。那动静听得胆小的人也许会不安起来,而对于一个从小就对它熟悉的人,感到的是一种惬意。

            春天里的管理所则是另一番光景,燕子回巢了,屋外,窗外廊檐下,每天都能看到它们忙碌的身影。有一天早上,一只燕子还驻足在窗下,目光四下睃巡,过会,它居然还啄起了玻璃。所里的花木又开始抽出嫩芽,先前枯萎的草地逐渐又变得一片碧绿起来。到了晚上,隐秘的生灵们同样开始喧闹了起来,直到深夜。这时,屋外时常还会不时传来几声特别的叫声,那是猫头鹰躲在树丛中叫唤着。连小黑也变得不可思议了。三月里一个值守的周末,我在所里漫步,看到了小黑的身影,我走了过去。神奇的一幕出现了,眼前的这只平常三餐都挑剔的生灵,此刻居然吃起了草来,吃得是那般津津有味。那一刻,别提我有多惊讶了。我感到我的的见识还是太少了。

            春天在慢慢踱步离去,而夏天则在慢步走来。这样的一种交替之中,产生了山间美不胜收的一处处美景。有人说真正的美景只在一个个特别的景点,一处处特意的景观之中。那么,清源山上最惬意的地方是哪里呢?我时常从山脚下爬到天湖后,走出来,紧接着就走在公路一旁修筑的栈道之上。晴朗的四月早晨,绿树茵茵,山花朵朵开;远处的山峦,山下的处所,依依稀稀;我的脚下只要一个不小心也许便是一去不复还。这样,在一种身体所散发的热气之中,我感觉到了身外另一种强有力地侵扰,它们在相互抵消,此消彼长。于是,我的目光变得悠悠然然;我闭上了眼睛,脚步变得小心,一小步,一小步;我倾听着鸟鸣声,不禁辨别起来;我听到了自然在浅唱轻吟。我不禁自言自语道,温陵城的文化底蕴深藏在这群山之中。

            我追着五月的木荷花,盼着六月里的野牡丹,紧接着七月来了,七月里还有什么呢?我还来不及细想,八月却已悄然而至。于是,离去的时间近了,我在九月初又回到了城里。我并没有表现得依依不舍,我像个忘恩负义、不知感恩的人一般,头也不回地走了。我在十月里品味到了这座城市的另一面。

            早晨七点多的江滨北路,车流量已渐渐开始大了。初升的阳光直直斜射过来,正对着脸庞,感到了几分的耀眼。路还是那条熟悉的路,可下半程却不同了,不再拐弯,顺着驶向丰海路。这座城市原原本本的另一个面,慢慢地,慢慢地,随着一点点的前进,渐渐展露出来了。渐渐近了,鲟埔码头。十月的码头有渔船吗?十月的码头有海风,裹挟这一股淡淡的鱼腥味。这时,我慢慢地在公路一旁行驶着,视野渐渐开阔起来了,远处的天和海湾似乎连成了一片。在早晨初升的阳光下,海天一线处的后渚大桥变得朦朦胧胧,仿佛画上去的一般。有一天,是哪天呢?那天清晨下了雨,这座原本应该随着东海的接近逐渐清晰的大桥,反倒越发意趣盎然,只见它在晨雾的掩藏之下,一小段,一小段,穿梭在这云山之中。于是,东海的蓝天似乎变得近了;湛蓝的天上一样时常浮云朵朵,却仿佛触手可及一般,阿桑。

            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阿桑。你似乎长高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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