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天空一片漆黑，空气仍是冻得令人直打哆嗦的温度。凌晨三点多，一个个穿着厚重外衣的身影，穿梭于平台上，以一双双带着兴奋的眼，定睛瞧着东方，等待划破黑幕的那道鱼肚白出现。老妈妈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让眼睛随着不断变换的电视画面而移动，但却将耳朵竖得高挺，等待电话响起，传来爱子的问候。生命中，生活里，我们常常等待，也可能时时被等待。因为未知，等待有着美丽的遐想，但不尽然全是快乐的结局。

我曾经那样等待。一个阴霾、乌云、寒风笼罩的冬日，我蜷身在图书馆，为了考试进入最后的准备，戴着耳机，企图将自己隔绝于一个独立的时空，完全不受干扰。后来，肚子有些饿了，打算搜索书包，进行食物补给，无意间瞥见手机上有十余通未接来电的显示，心想这么紧急的索命连环call，到底有何急事呢？仔细一看，全是家里打来的。我的心颤抖得厉害，脑里充斥各种胡思与乱想，回拨电话时，早已口齿不清，语焉不详。混乱的思绪充满脑门载着我到达医院，满脸泪痕的妈妈说：“医生表示阿公的状况已经不太好了，要我们随时准备。”我冲到病床前，拉起阿公的手，轻轻唤着，告诉他我来看他了。阿公似乎听到我的声音，睁开眼睛看了我一下，随即又合上了眼，眼角流出一滴泪。泪沿着脸颊慢慢滑下，早已无能为力的阿公，对于一滴泪，连拂拭都显得困难。

亲友陆陆续续地来探望，走动的人群无法舒缓空气中那沉重悲伤的气氛。医生叮嘱我们回家准备些东西，我看着妈妈，她竟完全无动于衷，仿佛魂魄离了身一般，只是双眼直视着阿公，生怕一转瞬，他就要消逝似的。我知道我们都在“等待”，等待什么？等待不愿面对的真相的到来。

一直以来，我总是欢欣于等待这件事，等待新年的到来，可以领红包；等待考试成绩的宣布，好与我的努力进行对照；等待下课铃响，我心仪的那个男孩，可以走过我的窗前。我是那么殷切地，以一种类似朝圣的心情“等待”生活中即将发生的事。无论等待过程是漫长或短暂，结果总会翩然降临，我一直是这样信仰着。可是，此时此刻，我却想永无止境地等待下去，一次完全不期望结果到来的等待。

望着阿公，时而平静安详仿佛仅是沉沉睡去，时而又因癌症忍受剧烈的疼痛，我们这么多人却那么无力，再如何心痛，却只是伫立病榻前，等待时间的流逝，等待阿公增强与生命拔河的力道，等待老天的垂怜，多给些时间。我知道，任何一桩故事的结局其实早已写好，也站在未来的某处等着与我们相逢，但因为未知，我们怀着一颗惊喜与期望的心，向未来走去。只是，如果这是一场已知结果的哀伤谢幕，我们又该如何一步步地向它走去呢？这是第一次，我希望永远不要天明，我愿意在漫漫长夜中，无止境地等待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