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汉子的温柔（上）

　　山东汉子的温柔——薛林兴先生印象

　　张晓东

　　

　　张晓东，阜阳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硕导。从事现代文学的教学和研究工作。出版学术专著《熟悉的名字，陌生的人》、《句子里的世界：重寻朱自清》、《立在经典岸边》、《身体对心灵的诉说：现代文学情色书写研究》、《读典记》、《总是颜色最关情：当代文学情色书写研究》等。主持教育部人文社科基金项目“现代文学情色书写研究”、安徽省教育厅人文社科基金重点项目“当代文学情色书写研究”等。

　　

　　我学的是文学，在学校里讲文学混饭碗，与美术画事毫无相干;非牵强着扯，也就是文学与美术都是艺术，“艺术都是相通的”。即便我厚脸皮以此为自己谈薛林兴先生的理由，那我也得先回答：文学与美术相通在哪?有永恒共通的艺术法则乎?

　　早在两千多年前，亚里士多德说“诗学”，其实说的是文学艺术;现代英国人贝尔给艺术下的定义是“有意味的形式”;中国的大美学家朱光潜则说一切艺术的本质在于有“诗意”。而诗意又何谓哉?朱光潜说，诗意即是用最恰当的形式去显现存在本相后的这个结晶物，它蕴含在具体的作品中。朱氏之说与贝尔的定义可说是殊途同归。若从中国古董里找，还可以有“意象”、“神韵”之说差可比拟吧。那就是说，判断一个艺术家的好坏，不管他是搞文学、音乐，还是美术等等，得看他创造出来的艺术品是个什么情形，在形式与“意味”(诗意、意象、神韵)上到底有何独造之美?

　　形式是具体的。这具体又有两个维度：专属的，比如，文学是语言修辞篇章、音乐是音符旋律和声、美术是线条色彩块面;还有一个是基座的，这是基于所有艺术历史积累、特别是艺术大家创造之后为众世所奉而形成的艺术法则，它既虚又实。它将在关键时刻用来区分真正艺术的“独创”与欺世盗名的“胡编乱造”。任何一个后来的艺术家都得尊重(不是依附)“传统”，在此基础上你然后可以有自己的再造。

　　而意味(诗意)是艺术之魂，一切美的形式终将落实在它身上。也不管是文学、音乐，还是美术，它表现的对象不外乎“人与自然”两个大端。纯形式是空洞的，其实根本也不存在。比如，书法，线条的艺术，退一万步，你可以忽略书写的具体文字内容;可是，线条从来都不只是线条，它不仅有美的法则需要你遵守，在线条的里面还有个性、激情、思想，而且一个更有操守的书法家是会注意自己的书写内容的，他得通过“综合”体现他的整体品味、境界、心胸，古人“诗书画印”并提而且次序井然，不是随便就堆砌在一起的。关于文学、艺术，最简洁明快的表达是，形式即内容。“内容决定形式，形式为内容服务”，不仅仅是表达繁琐的问题，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内容与形式从来都是水乳交融的“这一个”，就像一个人，你总不能说，皮肤、头发等是形式，血液、五脏、神经等是内容吧!

　　简单说完这些，可以来说说薛林兴先生了。

　　

　　薛林兴现在很火、很热。

　　火热到有人言

　　他将是在中国美术史上有重要地位的画家。(尚辉)

　　薛氏风格“典雅清新脱俗”(郑工)

　　他“开创了中国仕女画的新天地”(王镛)

　　“他将成为中国人物画的标志和发展的一个方向”(陈池渝)……

　　都是同道翘楚对他的礼赞;我乐观这些不朽的预言在不久的将来一一化为现实。

　　但我不是一个审判者，只是一个非专业的欣赏者。具体作品的呈现比抽象的结论不管是对于艺术家本人还是欣赏者来说则更重要。

　　同样地，薛林兴有很多名头、很多荣誉，这当然是他的骄傲;骄傲的背后绵延着的是他作为艺术家成功的足迹。但我无意去重复他的这些光荣，也很有保留地保留自己“为何评论一个艺术家就非得排列出他的诸多俗世名头?”的意见。我喜欢木心所言的那种真纯的艺术家，只为自己纯粹艺术的快乐而快乐，金钱、名誉只是偶然的副产品，可以接受，但不必沉醉;若还孜孜以求，那就是艺术的末途了。

　　

　　我不知道也无意求索薛林兴先生俗世的状况。看了他的画，我喜欢至沉醉。薛先生是山东青岛人，山东若和人相连，我想世人最多的组词便是“山东大汉”，看杂志上薛先生的照相，好像也是名副其实;而你若去过青岛，念起青岛时，我相信你眼前一定会有“画”的感觉。

　　

　　人们形容苏东坡、辛弃疾的豪放词时，用的赞语是，仿佛山东大汉手执铁板唱“大江东去……”，可见世间人们给山东大汉的一般定位。而薛林兴先生却仿佛应了另一句描述，他把自己的“百炼钢化成了绕指柔”，在他的新仕女画中，我生生地看见了他山东大汉的温柔。

　　

　　在这温柔里，我看见的是薛先生的深情。深情，是所有艺术家不可或缺的生命元素和力量源泉，在这里，稍稍改动一点就可用鲁迅先生的诗句来形容薛先生：“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女如何不丈夫!”薛林兴用灵动的线条、缤纷的色彩、准确的造型、清新的气质营造了一个纯净而美好的女性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