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理学家邵雍曾写过一首题为《山村咏怀》的诗——
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短短的一首五言绝句,20个字里包含了从“一”至“十”的10个数字,却描摹出了一幅花开似锦的阳春烟景。
而这首诗之好,就好在这10个数字。看似口语化的语言与10个数字巧妙地结合在一起,既生动形象,琅琅上口,又新颖别致,极富美学效果。所以,后人常将此诗作为儿童读书的启蒙诗。
常人眼里,数字是枯燥的、理性的,诗是形象的、感性的,但如果运用得当,数字也一样能够传情达意,营造出浓浓的诗意的氛围。
李白便是以数字入诗的高手。
譬如著名的“飞流直下三千尺”,“三千”两个数字,将庐山瀑布的磅礴气势摹写得淋漓尽致。
譬如说“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一壶酒,对影三人,诗人孤单之身、孤独之情,跃然纸上。
再譬如说《山中与幽人对酌》:“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我醉欲眠君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一杯”的三次重复,让人仿佛看到了诗人与好友飞觞痛饮、醉卧花间的场景,也令人想起了他的《将进酒》中的名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将进酒,杯莫停”!
数字入诗,其数字有时为实指,有时为虚意。
南北朝薛道衡《人日思归》“入春才七日,离家已二年。人归落雁后,思发在花前。”中的“七日”为实指:古代将农历正月初一至初七分别以一种动物来命名,而正月初七为人日;而“二年”则是用来表示离家已,并不一定正好是两年。一虚一实,表达出了远在他乡的人时刻想着回家的心情。
唐朝诗人徐凝的“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中的“三”“二”则全为虚意。谁能将月夜的光华进行等分呢?诗中的“三”与“二”所表达的,是诗人对扬州的赞美与眷恋。
唐朝诗人李峤的《风》中的数字也是有实有虚——“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三秋”“二月”代指秋天与春天,可理解为实指,而“千尺”“万竿”则是用来形容风之可掀巨浪可摧树木的威力,纯为虚指。
说到数字入诗,又不得不说到郑板桥的《咏雪》:“一片两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千片万片无数片,飞入芦花都不见”。从“一”到“十”再到“千”和“万”,看似随意甚至有些儿戏,却令人不得不叹服诗人构思之精妙、功底之深厚。
《红楼梦》里有一首《十字令》,用“一”到“十”的数字,恢谐地勾勒出一幅依附于豪门贵族的清客的画像:“一笔好字,二等才情,三斤酒量,四季衣服,五子围棋,六出昆曲,七字歪诗,八张纸牌,九品头衔,十分和气”。
相传,汉代卓文君曾写过一首《怨郎诗》,用数字来表达自己对丈夫司马相如想要纳妾的怨念:“一朝别后,二地相悬。只说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郎怨”。但从行文风格来看,此诗不符合卓文君那种决绝的性格(“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应为后人附会之作,同时也更类似于一种数字游戏,缺乏隽永、能留给人无穷想象并引起共鸣的诗意。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