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那年的暑假,我所在的小镇突然掀起了一股学素描的热潮。
某天清晨,我蹲在家门口和着咸菜稀里哗啦地喝稀粥时,隔壁院子里的几个男生背着画板从我的面前走过。他们迈着大步,虎虎生风,像极了武侠小说中的背刀剑客,简直酷毙了。
那时候的小姑娘我,除了成绩单还勉强能看外,其余的什么也拿不出手。
这也难怪,别人家的小姑娘在家端坐着弹钢琴的时候,我正挽着裤腿和一群男生在池塘里捞蝌蚪。别人家的小姑娘在家苦练丹青的时候,我正和小伙伴们商量着谁先上树,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了无限的爬树掏鸟蛋中。
我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有更高的人生追求。
于是我向高层领导——在外地工作的我爸,打电话提交了我要学素描的申请。我爸大概也觉着我一个小姑娘家,整日里和一群男生上蹿下跳的不太好,大手一挥,便爽快地应允了。
我的日常便成功地从掏鸟蛋转变成了画鸟蛋,在我眼中,这可是质的飞跃和转变啊!我整天都在咧着嘴傻笑,那劲头简直比零钱包里突然多出几块钱还高兴。
当时教我们画画的老师是两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每天上课把石膏往桌上一摆、叮嘱了两句就不见人影了,直到放学前半个小时,才会回画室来扎一脑袋。
因为这十来号学员中,就我没有绘画基础,再加上我确实有些迟钝,所以就只能选择笨鸟先飞了。于是在老师回画室扎那一脑袋时,总能在别的小孩嚷嚷着要提早回家的呼声中,看到我仍端坐在石膏前、对着画纸使劲琢磨的倔强小身影。可能是我的模样太过痴迷,他们对我就比较上心,我画得不好,也会找时间给我开小灶。
一段时间后,我也画得有模有样了,有天满心欢喜地捧着一幅刚完成的大作去奶奶面前求表扬,小孩子嘛,都这样的,渴望得到大人认可的。
可是万万没想到啊,我奶奶接过画后一脸莫名:“这乌漆墨黑的什么东西?”顺手就撇到柴火堆里做了火引子,我那些剩下的画纸,也被她老人家拿去包了茶叶。
我满满的一腔热情,就这么付给了干柴烈火,和茶叶。而我的画画生涯,也和那个夏天一样无疾而终了。
可是我不死心啊,我不甘心从小到大自荐表的特长一栏上只能够郑重地写下个“无”字啊!
于是腰肢僵硬的我,大学体测的体前屈只有靠同学在背后偷偷踹一脚、单子上才能不是负数的我,作死般地加入了学校的民族舞社团,不过据我那多次把妖娆跳成腰折的实战数据显示,这辈子,我基本也就和跳舞无缘了。
还有啊,有次熄灯后开寝室夜谈会,聊嗨之后室友便起哄我唱歌,我记得当时我选了首周杰伦的《告白气球》,唱之前我还特意清了清嗓子。
宿舍瞬间就安静了,我当时就自信心爆棚啊!她们肯定是沉浸在我美妙的歌声中无法自拔啊!这么想着,声音不由自主就高了三个度,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我的自信心碎成了渣渣,我听到隔壁宿舍在那边咚咚敲墙道:“大晚上的唱二人转,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所以这么多年过去,除了莫名其妙地掌握了能把任何歌都唱跑偏成二人转这一神奇的技能外,我还是什么特长也没有。
有时我也会沮丧,但更多的时候是庆幸。庆幸我的童年时代,不是孤独地在空房间里练琴,不是为了拿各种奖项而忙碌。相反的是,我的童年是香樟院里的红蜻蜓,是大街小巷中撒丫子奔跑的青春,是无数个快乐和欢笑的组成。
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给我一个割舍掉快乐的童年来换取各种特长的机会,我也未必会乐意,或许我会有一项人人艳羡的特长,但我未必会有那段直到现在我仍念念不忘的小时光,更不会有现在的我,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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