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大里,我享有这样一个“个人领地”。整整三年时间,不论晴雨风雪,不论盛夏寒冬,不论白昼黑夜,我一次又一次地去到那里,仿佛那里是我在兰大不得不回的家一般。
我把它叫作“博物馆三角”。
简陋而朴素的石板平台
说它简陋,是因为那个空间真的什么也没有。单纯地就是一个大大的平台。
石板铺成的平台因常年的风沙布满了沙子,只能依赖强对流的大雨将它洗净。本来在平台的中央还躺着个雕塑,可因为2019年对博物馆整体的改建,平台连这唯一的实体也无影无踪。
华丽而富有魅力的建筑
然而,在这个简陋平台的四周,却环绕着全校最有艺术魅力的建筑物——兰州大学博物馆。
平台朝北的正前方,高耸的水泥柱直冲云霄,这气派胜似古希腊的神殿遗迹。被这样的十三根神柱怀抱其中,我仿佛身处神圣的殿堂内,有了一种肃穆的威严。
两侧的翼楼向西北、东北方展开。那无缝镶嵌的玻璃幕墙在傍晚、夜里分别反射着西边落下的金灿灿的太阳与东边升起的白茫茫的月亮。
平台两侧有宛如大型穿梭电梯一般的科幻空间,仿佛只要走入其中,就能够被传送到我还不知晓的隐藏地图。
2019年平台改修时,我就使用过这个地方在空间的正后方是博物馆锥形主楼的联结部分。每到日落时分,阳光照在锥顶上,都能让它焕发出艳丽的金橙光泽。
从背后看整个结构而走近了看,朱砖带着泥土的质感贴合着,充满古色古香。
透过大窗户能够一览博物馆内部的情况。
在2018年,这里还是一个琴棋书画满堂,小盆栽簇拥的装点得相当雅致的小小连廊。博物馆的员工在其中又摆放了沙发、茶几。在晚上透过窗子,常常能看到他们借着老式的白色电灯泡散发的有些昏暗的灯光,颇有闲情地下着象棋。
2017年11月16日拍摄而2019年博物馆内部经历了全年的翻修后,这一连廊铺上了红地毯、点上了金色的灯光,成为了高档、尊贵、华丽的通道。
2019年9月24日,翻修中的博物馆 2020年6月4日,博物馆后门的金色灯光与地毯虽然那种微妙的韵味和情致遗憾地消失了,但崭新的外观与内饰仍然能让博物馆当之无愧地成为兰大最具艺术性的建筑。
梦境中典雅清丽科幻的校园天堂
博物馆带给我的美并不仅限于实体,还有它带给我的艺术灵感。
我有一个上天带来的特别的恩赐:一直想着这个地方,就会梦到这个地方更美的景象。我一直认为这是上天对我认真的心意的奖赏。在自我介绍中我说:
梦境几乎是我的另一个世界。我的梦能够净化俗世红尘,利用在现实世界中把握的意象,通过梦境来加工、创造出一个完全理想,完全美好的世界。我不能说这样一个人造世界就是假的。
作为我如此喜欢、如此投入的这样一个地方,博物馆三角理所应当地成为了我梦境的重要原材料。事实上,它的艺术感让人本能地感受到美,让我潜意识里思如泉涌。结果是,一年之内我用五个系统的梦,完成了我对这个平台和其后的博物馆建筑整体结构与内饰细节的乌托邦式的艺术构想。
这是2018年11月3日的一次梦对博物馆三角的构图。在这前后一年时间内,我共做了五次梦,逐渐完善了这张构图然而遗憾的是,我并没有能力把这个臻于完美的艺术构想画出来,也没有办法把它精巧地表达出来。这种意境,可能只能永远留存于我的脑海中了。
只作为记录,我梦中的博物馆三角具有以下梦幻的景致:
(1)水泥柱变成了石柱群,高达120米,且呈现出中间低两边高的竖琴琴弦般的模样。
(2)博物馆的锥形主楼的室内四周是玻璃幕墙。站在一楼的正中央,能够透过玻璃幕墙清晰看到窗外的景致,看到北面的石柱与南面的草坪。主楼四周有四盏金色华丽的吊灯,到了晚上就将整个空间照得金碧辉煌。
全玻璃幕墙的感觉对标葛西臨海水族園(3)锥形主楼内边缘有着大型(螺旋半径30米左右的)实木双螺旋旋转楼梯沟通各层楼。两个方向的旋转楼梯迎合着主楼锥形的走势,随着楼层升高而越收越窄。
现在想来,对那个锥形主楼的构想可能受到了福州一中这座楼的深刻影响(4)从五楼两侧,通过装点成星光大道的无障碍通斜坡,再穿过黑色的幕布,就可以进入楼顶中央“空中天象馆”的穹状空间。晚上星光大道会亮起白色的灯光,十分有科幻色彩。白天,天象馆用于放映的荧幕会自动变得透明,大家可以将这个地方作为展望台,眺望兰州大学甚至是整个夏官营河谷的风光。
(5)地下一层的办公区域采用白色节能LED灯。光亮的白色瓷砖与让人平静的深蓝色墙纸,形成与地上部分完全不同的清亮感。
(6)在翼楼顶层的天台上开放了空中咖啡厅,铺上了漂亮的瓷砖,铺上了绿色、橙色、蓝色的墙纸,上面写着校园内的关键词和英文翻译,如同世博主题馆一般。咖啡区域内有着青绿色的沙发、红色的靠枕、白色茶几和玻璃圆桌,四周栽满了姹紫嫣红的盆栽。
翼楼顶层的天台现状(7)日出前的半小时,从深邃的蓝黑色渐渐变白的天空中,出现了几丝粉红色的卷云。凉爽的北风吹着,似乎预示着这是秋高气爽的一天。空中咖啡厅亮起了橙黄色的灯光,这灯光又照亮了楼下我一直所在的三角平台。站在三角空间内的我,幸福地沐浴着这美妙的微光。贵宾们在橙黄色的灯光下吃着早餐,饭后又坐在沙发上吹着沁人心脾的清风,在擎天柱间的空隙里欣赏着西边的萃英山,并静静等待着东边的日出。
我想,之所以会以这种方式构想那个我从未进去的主楼,是受到了我非常熟悉的福州一中主楼的深刻影响。两座重要的学校凭借这样一个空间无缝地结合在了一起。之所以梦见清晨的风光,是因为我唯一没有到过这个地方的时间段是清晨,梦弥补了我这样的遗憾。梦,果然不单单是梦,而是现实中真真切切存在的风景的再构,是现实中心心念念留下的遗憾的弥补。
梦中的景致,让我对博物馆三角更加难以忘怀。因为每当我走到那里,现实与梦境就会重合,唤醒我幻想乡中的记忆。而当我毕业离校时,产生了距离感的那个空间又变成了缥缈的空中楼阁。每当我想起那里时,就会产生一种错觉与幻想:自己在世界另一个遥远的角落,拥有这样一个天堂。
奢侈的私密、自由、安全、开放的个人空间
从福州一中时代起,我就一直在追求一个我能独占的户外活动空间,用于学习休憩时的放歌和跳操等身体活动。内向的性格以及有些不佳的颈椎,迫使这样的空间成了我的刚性需求。
我对这样的空间有着极为苛刻的要求:又要减少自己与外界的互相打扰,能保持行动上绝对的自由,例如唱歌放嗓时不会吵到别人,位置上也不要挡到别人的路等;又要确保安全,避免在黑夜中被不法分子有机可乘。又要保持私密性,在一个基本不会受人眼光,让我心境上能完全等同于完全独处的环境的地方,因为这更利于身心肆意的放松;又要在一个流动的空气和开放的环境下,避免幽闭在一个小型房间里,让心情反倒更加沉重忧郁。
在福州一中,我很幸运地找到了这样的实验楼小庭院。只是这个地方白天四周人满为患,只有晚上没有实验的时候才能利用。另外,这地方的开放性还不够,在晚间有些过于幽闭。
福州一中的实验楼小庭院,是我上一代的个人领地在兰州大学,我终于找到了这样一处完美的地方。
首先,博物馆三角平台交通非常便利。从图书馆正门出来徒步一分钟即可到达。
从图书馆前平台看博物馆三角平台这个平台具有相当的私密性。它是半封闭的,正常行走的人绝没有机会踏入这个平台。我在平台上的站位和其它同学保持了至少25米的距离,且平台天然被绿化与路基遮挡,空间十分隐秘,因此这个平台可以说是一个几乎完全独处的空间。
平台与主干道间被绿化与路基隔开2019年翻修后平台的照明不亮了,日落之后平台之上的情况对于在主干道行走的同学来说就处于完全不可见的状况。这时候是我最放飞自我、最能释放感情的时候。
22时整对面的昆仑堂(图书馆)会熄灯,此时平台就变得一片漆黑平台又是自由的。博物馆内晚间没有人在上班,因此在空间内唱歌不会吵到楼内的人;和主干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相隔25米,因此也绝不会吵到其它同学。因此,作为公共空间的这里,我想怎么唱就怎么唱,想怎么跳就怎么跳,想怎么发泄感情、就怎么发泄感情。我不会影响到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来影响我,因此在公德上完全不存在问题。
因此,这里成为了是我可以自由释放感情的地方,仿佛是我面对社会风云的避风港。我可以在这里哭在这里笑,在这里陶醉在梦的世界里。无论我有多激烈的喜悦需要分享,无论我有多愤怒的情绪需要发泄,无论我陶醉在音乐中时做出多傻的动作,无论唱歌时声音有多跑调、破音,在这里都能够被接纳。这就是自由的独处空间的魅力,这就是“情感归宿”的感觉。
能够独处的空间,往往是僻静、狭窄、阴暗的角落。然而,这个平台却是如此空旷,站在这个平台上的视野却是如此开阔。
你可以观赏到西面天空中的风云与晚霞、东面天空中的明月、正上方苍穹的直升机与星空。想要观景的时候,只需要往前大概走20米走到平台边沿,就能看到近处花田的姹紫嫣红。
一个人在平常没有人管理的空地活动,往往被认为是危险的。然而这个平台却非常让人安心。虽然在夜间从外面看上去平台是漆黑一片,但是站在平台内的我却能通过眼睛的适应精准确定可能侵入平台的事物的位置。
夜间将将合适的照明,让我能看清外界的一举一动平台有左右两个出口,遇到危险时随时可以避难。平台有着紧急避雨点,就算突然出现强对流下大雨也可以及时避雨。
在平台两侧的紧急避雨点下避雨由于博物馆内有重要馆藏,为防止不法分子从后门侵入,平台也设置了相当完备无死角的监控摄像头。这些都为我在平台的安全提供了严密的防护。
平台上至少有四个监控,全方位覆盖着平台各个角落除此之外,这个平台在回响音效与隔音上也有相当的讲究。平台整个三角结构里收外放、相互反射,使得唱歌时我能够听到从后面而两侧传来的恰到好处的回声,而不至于让声音太过干涩,亦不至于像KTV或浴室那样出现萦绕耳畔的嘈杂重回音。
于是,我爱上了在这个平台唱歌。事实上,借助这个平台,我能感觉自己在气息上有了明显的提高,从原先军训时只有自己听得到自己的声音的情况,变得开始有些响亮、开放。平台的特性帮助我对音乐有了更进一步的享受。
这样的空间是可遇不可求的。
家中绝对比不上这里。一方面太闷,容易让人喘不过气来;一方面狭窄,活动不开筋骨;一方面还得考虑发出的声音对邻居的影响。
家旁空旷的闽江沙滩也不是一个合适的选择。我还得考虑到渔民、散步的市民和不时从我身边擦肩而过的亲昵的恋人,完全没有独处的平和宁静的心境。
其它校园里也找不到这样的地方。在仙台校园里的半年,我也一直在寻找博物馆三角的替代品。可是就算有人迹罕至的场所,我也一直因为对熊危及自身安全的担忧,以及植物密布,蚊虫过多且不够空旷的原因,没能找到一个哪怕接近博物馆三角的地方。
事实上,我找了很久很久,再也无法在我身边的环境中找到另一个“空旷的角落”与“独处的天堂”,找到另一个同时满足了私密并开放、自由且安全这两对看似矛盾的需求的专属个人空间,供我任性潇洒。
接纳我不同心情、不同需求的地方
就这样,平台已经成为了比家里还要让我安心的归宿。心情很好的时候去到那里欢快,心情不好的时候去到那里发泄,平均每隔两天就要去到那里一次。
自己珍藏并深深投入其中的小说、动画作品,我要带到平台上欣赏,尽情地哭、尽情地笑,来收获最大限度的感动;
圣诞、新年、国庆的时候,我要唱些喜气洋洋的歌,让自己有一些喜庆的气氛;
受了班干部、学生会和班上同学的气,或是生自己的气的时候,我要到平台上发泄。背后的博物馆就是我倾诉的对象,自言自语与不羁的歌曲就是我倾诉的方式;
当我心情特别好的时候,跳支舞,把喜悦的感情传递给全身。
数学的学习遇到瓶颈的时候,到这里来放空大脑,往往十几二十分钟就能找到一丝灵感的火光;
毕业论文要答辩的时候,一遍又一遍地在这里练习着个人发表的内容,最终助我拿到了优秀论文;
要见我害怕见到的人的时候,一次又一次地在这里预演着可能发生的种种情况,终于让我缓解了焦虑和恐惧,带着信心面对我惧怕面对的事情。
……
这里见证了我整个校园生活,以及体验校园生活中的酸甜苦辣。
见证不同时间、不同天气的地方
一旦一个地方你将它认定为归宿,这个地方每时每刻的魅力都会深深印刻在你的脑海里。
我喜欢在这个空间中看白昼与黑夜的转换。在这里,感知到天空亮度的变化,能让我扎实地注视一天一天如何从我眼下度过。比起待在室内完成白昼与黑夜的转化,这个平台让我的生活过得更清楚、更明白。
2017年11月8日10时50分 2017年6月6日20时10分 2020年6月4日21时03分 2018年3月31日21时26分,满月从东边升起 2020年6月26日22时46分我喜欢在这个空间中见证不同的天气。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石板平台,竟能在不同地天气下展示出五光十色的魅力。白月碧空、霜雪云霞,让我对平台上看到的景观迟迟不会厌倦,也让我对一日复一日的校园生活不会厌倦。
晴天(2018年3月21日) 多云天(2017年9月20日) 阴天(2020年7月8日) 小雨天(2020年7月13日) 强对流大雨天(2018年7月11日) 大雪天(2017年10月19日) 大雪天(2018年4月5日) 平台布满积雪的日子(2018年12月28日)平台上见证的那些人和事
在平台上待了整整三年,我已经完全把自己视作这个平台的主人。
虽然正常路过的人一般不会上到平台上,但时不时却能见到迷路的羔羊走上平台向我问路。有时候是外卖小哥,深夜迷了路向我问到网络中心在哪里;有时候又是新生,夜里找不着北,问我他们的教学楼天山堂在哪里;有时候是家长,让我指指学术交流中心的位置。这个三角仿佛变成了在机场的候机厅中央的咨询台和亲情服务台一般,在校园的中央默默地服务着人们。
还有一些人也被这个平台吸引。有人沿着这个平台的三角边溜旱冰,我就稍微往前站一些为他们腾出空间,这也让我觉得自己仿佛真的身处有伴舞的舞台上一般;有时候有土木院的同学需要在平台上做一些测量的实习,我就与他们唠嗑两句专业上有趣的话题后,将平台暂时让给他们;还有游客被平台的艺术魅力所吸引,在人多时我就让他们自行观赏,人少时,我就热情地迎上去,以主人翁的心态介绍着这个三角平台的魅力。
有些时候,办公室的灯到晚上还亮着。这时我就会自觉走远一些,避免影响到他们没有人在平台上的时候,我以在瞭望塔上看着城市的心境,守望着博物馆办公室日夜的安宁,在平台上看着上下课的人潮,见证着大学里人们的生息。这让我感受到这个学校的活力。
我作为主人,拥有着兰大最美的楼,拥有着这世界上都难寻一迹的独处空间。这种归属感,让我在毕业离校时分,对这个空间流连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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