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侄

      表兄的儿子——也即是我的表侄——名牌大学毕业，任职于一线城市的某知名公司。自从表侄考上大学，就从未与我见过面，也没有过任何方式的联系。他的所有的消息，我只是间接从表兄那里听到一二。据说他一个月的收入绝对超过我一年。

      昨天，忽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一听，居然是表侄——这使我受宠若惊。

      表侄说他的工作很忙，这么多年没有时间来探望表叔，很是惭愧。这次请得几天假，便专程回老家来探望表叔。还说要请表叔到县城的饭店吃饭，这使我更加感动。我说我没有车，他说他开车过来接我。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一辆乌黑锃亮的小轿车悄无声色地停在了我家的门口。我不懂车，但凭直觉觉得，车虽然称不上豪车，价值至少也应在三、四十万以上。表侄也没有下车，只把窗玻璃摇了下来，探出一个脑袋。可以看得出，表侄年约三十，白面黑发，戴副近视眼镜，显得文质彬彬。

      我对表侄说，不如就在表叔家将就一顿，家里还有几个阉鸡。表侄反手打开后车门，只是说他时间很紧，叫我快点上车。

      又半个小时的车程，我们到了县城的最高级的饭店。服务员拿来了菜单，表侄接过一看，口里念念有词，尽说一些我闻所未闻的菜名。服务员的回答当然都是没有。没办法，表侄把菜单递给我，叫我随便点几个，嘴里还忙不迭地说：“这山旮旯地方，就是没东西好吃！”

      ……

      席间，表侄都是自己一个人在那眉飞色舞地演说，豪情万丈、天花乱坠！说的尽是些什么公司规划、他们老总、项目、投资等等，我听不明白的。我只自顾饮我的酒，吃我的菜。偶然便“嗯、嗯——”地附和两声。

        酒过三旬，菜尽五味，表侄终于话锋一转：“表叔，你真幸福！”

        我大吃一惊：“表叔只是农民一个，干的活又苦又脏又累，哪有什么幸福？”

        “表叔你就不要谦虚了，”表侄说，“据我所知，你刚刚卖了两万只鸡，少说也赚了十几万吧！这几年你又没花十么大钱，也该存了一百几十万的。”

      “ 啊！表侄真不愧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对我的家底居然比我还清楚！”我说，“你说我有我就有吧！”

      “能不能先借给我五十万？”表侄迫不及待地说，“我很快就会还你的！”

        对于借钱的事情，我从来是不问原因的，我只考虑该不该借给他——如果我有，但事实的确没有。

      “你问过你爸了吗？”我问表侄说。

      “他那个鸟样，”表侄不屑地说，“给他再活一百年，也赚不了那么多钱！我要是指望他，我这辈子都不用住房子了，也不用结婚了！”

        听了表侄这么说，我真是无语——我甚至觉得，像表侄这样，他到底该不该拥有房子？该不该结婚？我突然下定主意：即使我有钱，我也不会借给表侄。

      最不幸的是，我居然主动结了这顿饭钱——一千多元，够我在家吃上一个月了，心痛啊！更心痛的是，从饭店出来，表侄说他要赶回公司上班，就不送我了。害我大老远打车回家，又花了一百多元（我那个小山村没通公共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