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

她呆呆地坐在医院大厅的长椅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行色匆忙，谁都不曾留意过角落里脸色惨白手脚颤抖的她。

手袋好好的提在手里，一刻也不曾离开过。钱，却不翼而飞。她惊诧、愤怒、绝望，为什么?她觉得自己真的是该放弃了，当初就不该心软听他的话，积极治疗，把一个好好的家拖累成这般捉襟见肘。他连早点都舍不得在外面吃了，两块钱也舍不得花了。

她早起吃完他做好的饭，换好衣服和鞋，他笑着说真好看。她朝镜子里一照，哪里好看了?四十岁的人了，年前的手术要了自己大半条命，衣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她以前是不用皮带的，现在不用觉得裤子快掉下来似的。他笑着让她买新的，她只花五块钱买了根皮带。家里实在是没有富裕的钱了，懂事的儿子牛仔裤洗的发白还在穿，大小伙子了。她觉得对不起孩子，要不是她的病，她可以给儿子添置满柜子新衣服了。

他昨晚收工回家，径直来到厨房塞给她一卷钱。他很细心的记着她复诊取药的日子，不让她操一点心，着一点急。他的手粗糙变型，指甲里满是污垢，她好心疼。他干的是体力活，每天扛水泥铺地砖，尽管他从不喊累，她也知道他辛苦的很。他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是真的累极了的。

她躲在角落里默默流泪，一个摇摇晃晃的小宝宝跑到她身边，咿咿呀呀地跟她说话。身后的老太太温和地挨着她坐下。

“日子再难，咬咬牙也会过下去的。”老太太拍拍她的手，站起来追孩子去了。

她坐在床上，床头柜上整齐的药盒静静地陪着她。好苦，这些药的味道真的是难以下咽。她本能地呕吐了一下，尽管没有吃，但想想也是会吐的。他每次都会倒好水哄她吃药，她吐得厉害他就会笑她像害喜似的，气的她用枕头砸他，他手一抬就抓住膨松的枕头了。

算了，她再也不想吃药了。她放弃了，向恶魔投降了，不是想要她的命吗?拿去就好了，她不想斗争反抗了。没有她，他们的日子也许会轻松点。

“咦，今天的药呢?这些盒子是空的，你没去医院么?”他问。

“我……”她不知道怎样回答。

“结果不好么?钱不够么?你说话，多少钱你告诉我，我去想办法，用钱能解决的事都不是大事。”他追问道。

“我不想治了，治不好了，这个无底洞是填不满的。你会拖垮的，我不想连累你和儿子。没有我你们会活得很好，不用那么辛苦那么累了!”她哭着说。

“你说的什么傻话，没有你我们怎会过得好。有你在，家就在。我们这个家少了谁都不行!”他掏出手机，拔起了号码。

“喂，老王，那个商场还要人么?夜班不碍事，我去!不过我最近钱有些紧，能不能先支点工钱?好，谢谢!谢谢!”他挂上电话，朝她笑了起来。

“怎么样，你老公很棒吧!打个电话钱就有了。”

“什么呀，你光吹牛，工友们都不加夜班的，伤身体，就你个傻瓜。”她含泪笑了起来。

“妈，这是我假期钟点工的工资，我留下一百零花，这几百你拿去买药。”儿子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几张鲜红的钞票。

“妈，怎么又哭了，身体不舒服么?”儿子问道。

“没事，你妈嫌药苦，不吃药被我训哭了。”他笑着说。

“能有多苦，我试试!”儿子伸手拿药。

“不许动，药是能乱吃的么?都是大孩子了，别胡闹。”她轻轻地打了一下儿子的手。

“哦，那我买盒口香糖去，吃完嚼嚼就不苦了。”儿子把钱塞到她手里，转身向外走。

“不用，别听你爸瞎说，没那么苦的。真的，你看，我吃了。”她把几粒药片扔进嘴里，他连忙递上水杯，她忍着恶心咽了下去。

药还是要吃的，医院明天再去。日子再难，也要咬牙过下去的。她站了起来，这个家没她真不行，她得给这爷俩做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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