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的乍暖还寒有点调皮,褪掉的是身体上多余的温度,抱起铺在皮肤上的温热把沉睡了整个寒冻的僵硬躯体狠狠揍了一顿。
他使劲吮吸了最后一口浓烟,燃尽的烟草像点燃的引线顺着吸食的通道往滤嘴蔓延开去,被烟雾眯嘁成条缝的眼睛里堆满了常年郁积起来的疲惫但仍旧在手机的别有洞天里熠熠生辉。随即将残烟丢在脚边,抬起硕大的鞋头踩灭成直线往上升腾的烟把手。
他在漫天的彩色云霞里等一个多年的人,吃完烟往外哈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盒口香糖迅速扔进嘴里带着节奏嚼了起来,腮帮子一鼓一吸像一阵抽搐,你分不清他是在很认真的散味儿还是用嘴部的肌肉扩张来缓解自己内心的紧张,他是想把他们的从前都在这浓郁的口香糖里嚼出来的。中间眼睛没离开过手机屏在阳光下反射在他脸上的微弱亮度。因为手机里的聊天窗口才知道那个确切时间,他怕错过这段又远又近的心理准备空隙。
他把自己拾掇成记忆里的模样,看不到年岁在他身上遗留的痕迹,他以为这样没错,这场心怀鬼胎的见面满心以为可以掩饰最初的目的。
白色锃亮的小轿车缓慢的停在正对着他的马路上,反光黢黑的车窗上始终窥探不了里面是怎样的窃窃私语?他急忙把甜味儿散尽的口香糖往背后的树根底下吐出去,握在手里的手机顺手往口袋一扔,满眼欣喜的朝小轿车奔去。
小轿车里的动感音乐随着发动机熄灭被迅速收进音盒里好一会儿,车门被推开,一声干脆用力的关门声像凉凉的夜晚啪的霹雷,也像把头埋进水里,隔绝了外届的一切杂质,只剩下他俩在水下叙旧。秀气干净的青年一手拿着充电宝一手拿着手机用同样欢欣的神情绕过车身走向他。
他们之间的默契是在长年累月的训练中成了一种可即可离的习惯,所以青年有任何心理上的变化都是逃不过他的眼睛的,于是他们沿着暖阳的身体走进他们的从前,他对青年的爱是无人能及的,在交谈甚欢的空隙里,他知道他已经不再是他一个人的了,青年有了自己的感情归宿,那种内心的失落不亚于任何一次失败所带来的一蹶不振和打击,他陷进了自己给自己精心编织起来的爱情沼泽里,他短暂的失语才让青年意识到他已经落后自己一大截。侧身回头等他,并肩再往下走在时间转轴上的时候都不在叙旧的兴奋上了,青年在电话里消磨了那个尴尬又多余的下午。
他望着前方的八尺男儿步履矫健,身形健硕,开始眼里有霜,心底有伤。把目光跃过青年肩头投向远处发了霉长满青苔的房屋墙面,任思绪拉回他不想失去的从前。总也只是梦一样短暂的活在他生命里。
宋峰从半夜里惊醒,满头大汗坐起身,拉开床头柜上的台灯,原来做了一个吓人的梦,梦见他和自己在万众瞩目下举行了结婚仪式,于是拿起烟盒里的烟点燃一根,卧室里的灰暗光线下把烟草味和灰尘味混杂在一起,呛醒了旁边睡着的女友,也只是翻转了一下身体继续沉睡在宋峰无法入眠的夜里,猩红的烟炬随着吮吸的通道瞬间变成烟灰,被宋峰的中指弹进垃圾桶里,下午和他分开之后他一直心不在焉,时光和女友横亘在他和他之间,再也没有从前在技校里边儿学习技艺时那样子的亲密,但到底是从小玩儿到大的兄弟,宋峰使劲用新的话题来避开他的眼光,宋峰害怕他的直视,他知道他在期待什么!他离开技校之后两人就分道扬镳,中间的联系甚少。
技校的招生广告很醒目的张贴在村委会的宣传栏里,还在村委会唯一的广播里高音播送着去技校的良多益处,2000年的暑假炎热得恨不得整天呆在水里,连长舌妇们平时的八卦都激不起她们半点兴趣,因为热得不想开口多说一句闲话,农民的经济收入决定生活水平,并没有多余的闲钱舍得在培育孩子身上花下重金,王二妮独自带着儿子辛苦的在农田里拉扯生活,王鑫打商量给姆妈。
“我想去念技校,早点儿学点儿技术出来好自力更生,对于我个人的未来也是极好的一种选择。”
姆妈没说什么,但心里满是欣慰。
15岁的王鑫初中毕业,但成绩并不理想,独自一人踏上了他那青葱茂密的6年成长之路,他的家庭迫使他不得不在残酷的生活里急速成长,他早早的就显现出了与他年龄不相符的一种成熟,宋峰正是被他这种成熟所吸引,他们都选择了计算机专业,而且凑巧的是上下铺睡着。
故事就是从这里开始,他们互相第一次看见对方的时候就彼此被对方吸引,我不知道该说一见钟情还是偶然,那是一种超自然的走进对方,不亚于男女之间的稀释。至今仍旧无法解释。
王鑫有点手足无措,站在宿舍门口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你好,我是王鑫,多关照。”
“你好,我叫宋峰,这个床位。”说了用右手敲了一下右边的上铺床栏杆,入学第一天两人就熟络起来,感觉就像是认识了很多年,如此往来,两人便形影不离的上课、吃饭、睡觉、踢球。
技校的混乱程度堪比香港的古惑仔,一点没夸张的这样子来形容,它的宽容度远比用成绩来衡量一个人的价值的普通高校要远博得多,它收容起附近农村里有着性格缺陷和天生调皮捣蛋的混账膏子们,好让他们避过这段成长的尴尬期,想走进去社会,但年龄太小,于是只能在这样的三流技校里混个长大再出去讨生活,谁知道以后又会怎样!青葱年岁里的荷尔蒙激发着他们不断的往前成长,老师面对这样的少年是无计可施的,任由他们早恋,打架,抽烟,喝酒,斗殴,若出个三长两短就找家长把人领回去,然后一顿不温不火的教育继续送回学校,安分几日又开始躁动。如此往复,少年们热衷于斗狠,战战兢兢的躲在厕所里抽一两口呛鼻的白沙烟,然后装酷似的从女孩子身边悠然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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