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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若梦

浮生若梦

作者: 植微 | 来源:发表于2020-05-26 21:54 被阅读0次

    穆圣说:人们是在沉睡中,当他们遇到死亡,才醒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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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命,在黑夜的梦与白天的梦之交界模糊着,却在画下死亡的最终句点时清醒了。

    他的魂魄应着“每个人都要尝试死亡滋味”的召唤,以着任何一个活人都不可知的方式,自己舔舐着品尝着或甘或苦或安宁或痛苦或坦然或恐惧着,离开了寄予一生的躯体。

    此时,躯体僵硬的躺在水床,灵魂隐匿在熙攘的人群之间,在每一个亲人朋友之间孤独的穿梭,在似是而非强似拼接的我们尚有的灵与体之间穿梭,他与我们一样是痛哭或哀嚎着说:“莫再哭我,莫再哭我,我自哭我,你自哭你....”就像我们为怀念、为惋惜先我们而去的先行者一样,哀伤、心痛,他以从灵上分裂了的身体,透骨入髓的冰凉,警示着我们将来如此这般的随行。灵魂虽然在穿梭奔走,却透明的如空气般撞不到我们,他哀哭相告的声音同时也消失在空气里,我们如聋子的耳朵,捕捉不到那巨大的分贝。

    若梦的人生在季节的更迭,日夜的轮替中依稀,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直到灵魂出窍离开身体,并上升到了俯视肉体的高度时,梦才彻底醒了....看到亲人攸然的逝去,脑海里浮现出的音容笑貌告诉我,世上没有什么是万般难以割舍和不能割舍的。

            2

    徒步来到坟茔,两个瘦而精干的父子两,正在用绳子和桶把偏堂里的土往外汲着,三米左右的深坑,南北纵向足有七尺,坑底北面挖了不到一米高长约六尺的深洞,这里,便是逝者等待复生暂时的居所了。我踌躇在未打成的坟坑边儿上,触味着用吊桶汲上来的新挖的泥土的气息。抬头四望,映入眼帘的是偌大的坟场,热闹地排列着一个个孤独的坟茔。墓碑上镌刻的碑文斑驳沧桑的叙述着亡人们的生卒年月、子孙家第、姓甚名谁,凸起的土堆却遮掩了谁是谁,倔强地反驳着不同的碑刻,张扬着出乎意料的雷同,一样不分贵贱地挺立着。

    心里默默地问安,向着所有坟墓中的逝者:“墓穴里的信士和顺从者啊!祝你们平安。若主意欲,我们将步你们的后尘,你们是先行者,我们是后继者,我们恳求真主给你们和我们赐予安康。”回应是无边无际的安静,只有掘土的父子两钎与土摩擦的噌噌声,宣告着这里将要入住一位新亡人,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我们将千篇一律的随行。

    如果死亡是第一声警钟,坟墓就是第二声,在震耳的钟鸣声中,昏聩的我们可不可以让思考、醒悟、忏悔来的早一些,早在某年某月某一天的前面,让一切都还来得及,不要等到来至这个居所时才仓皇失措,在光明与黑暗已分时,在宽敞与狭窄已分时,身不由己的被引入花园的一隅,或是火狱壕坑的一角。

    不知道是不是快要立夏了。一直感觉这个冬天好拖沓,悠长的缠绵在缺少阳光的春天后面,咋暖还寒地让人恋着厚衣,但是今天不一样,太阳很近,于是,伸出双手捧一把阳光,和着淡淡的哀思和浓浓的祈愿一起撒入逝者将要栖息的墓穴,希望能照亮并温暖那一隅的冰凉。

            3

    死亡,这个字眼太沉重了,我强迫自己睡觉前不要想太多,但还是脑子不听使唤地游曳到“今晚睡下,明早还不知道是否能穿上鞋子”的想法上。真正的死亡只有一次,但如死亡般的感觉却以着“睡觉”这样简单的惯性夜夜濒临,那句睡觉杜瓦“我以你——安拉之名义于生于死”心里再次的默念时,震撼着我,是呀,念词怎能如蜻蜓点水般习惯性机械性的只在口上掠过呢?“艾哈呀我艾目图”我生我死唯凭安拉口唤;以安拉之名义,就告戒了自己的无能无力;因为安拉至大,就会俯首窥见自己的渺小与卑微。有了每夜这样的提念,也就有了生命渐至清晰的脉络,即:在希望与恐惧中活着,有所向往亦有所畏惧。生命只有在希望与恐惧的意识里完美的抑扬收放时,双重的灵性在善美与恶丑的彼此抗衡中才能赢得荷芰独举式的升华。

    思绪仍信马由缰,眼睛却早已不支了,而此时还不到深夜,上眼皮和下眼皮在轻合间缠绵着。枕边闹钟的滴答声是不急不缓的催眠曲,睡与不睡,时间都不停歇。眼角的缝隙模糊地瞥见一只壁虎,在冥暗的灯下等待着食物....想睁开酸累的眼睛再瞅瞅墙上那副“牧之田园”图时,却在勉强的一睁一合中,那图画已幻化成飘渺的梦境了。

    梦里灵与体是分开了的。自己能看见自己的一举一动,有时清楚有时模糊,就像看别人一样,我在看别人,那个别人就是我。

    一宿,我在我的身边或担心或紧张或高兴地分享着我的不同感受,直到像是醒了,不,是作为观者的我醒了,而那个作为主角的我好像还是睡着的,我焦急地喊着又像是根本没有声音地喊着:“哦,快七点了,起来了,帮不达是不是没礼?还没做早饭吧?孩子还没打发起床呢?上学要迟到了吧?....”那个我似醒非醒地什么都知道,就是起不来,心焦着清楚着但不能控制地又睡上了....

    “妈妈,妈妈....”是儿子在喊,像是快要哭了,埋怨地叫着“妈妈,妈妈,快起来呗,七点四十分了,我要迟到了....”

    我还是迷迷瞪瞪,心里是十分焦急的,可我的眼睛还是睁开了复又无可奈何地闭上...怎么回事?怎么就是醒不过来呢?清楚的那个我看着另一个我的癔症,我的无奈,我的沉睡,只剩下焦急还是焦急。

    “叮铃铃...”一阵清脆的闹钟声惊得我一跃而起:“几点?到底几点了?...坏了,拜功、早饭、孩子、上学什么都耽搁了...?”我忙不迭地看闹钟,哎,还好才五点呀,还都来得及,怎么回事啊?刚才明明觉得要晚了,是梦吧?怎么像真的一样?可是在梦里怎么就醒不来呢?太奇妙了,是梦里睡吧,是在警醒我什么吧?是关于生与死的提点吗?昨晚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大概是对愚笨的我思考生死未果,答复我的无知和浅薄了呢!真的,生命就像恍恍惚惚梦境般旅途啊,有人在梦里常常清醒着,有人在梦里却常常糊涂着,死亦是梦醒,最终灵魂清晰得见肉身的所作所为被呈现,被伟大万能的安拉所呈现。

    我寻味着梦里的纠结难醒,像是对自己的人生境遇有了种重叠般的感触:梦模糊的套着梦,纠缠挣扎;我清楚地看着我,似醒似悟。

    也许,让人沉重的不是死亡,该好好冥想的也不应是死亡,而是生命,是生命的厚重,是该冥想怎样的活着。

            4

    阿訇和几个哥哥在堂屋洗完了埋体,并轻缓地抬到了铺好的洁白的卧单上,三层的卧单每一层都精心细致地撒上了麝香和冰片,一层一层的被穿好了无论贫富贵贱都相同的白布开凡,只露出静穆安详的脸庞,让亲人们得见最后一次那熟悉的容颜。我们都步履柔缓的绕着放埋体的匣板,默念着祈祷词,心里暗暗地给了口唤,此时谁也不想惊扰了逝者的安宁和清静,连隐泣都屏住了,等出了屋外,我分明看见亲人们红红的眼眶里抑制不住的泪水早已夺眶而出了。

    “安静的性灵啊!你喜悦、被喜悦地归至你的主,你加入我的众仆吧!你进入我的乐园吧!”(89.27-30)

    “艾勒目图满因南”是安心、放心、安静的主动名词,在向伟大的安拉祈求让亡故的亲人成为喜悦与被喜悦的安静的性灵时,我也在反复的细细咀嚼着这个词汇,原文阿拉伯语多关的涵盖面比汉语翻译的“安静的性灵”更为广博,身的安宁心的宁静,外与人安,内自心安,这与“伊色俩木”的意旨也是契合的,“伊色俩木”不仅是我们信奉的宗教头衔,而是切切实实的贯穿于外在行为与内在修为的获得安拉喜悦的路线,是溶于本心溢于言表与万物和谐共生的心安理得的“色俩木”状态,这种状态不是一味的苛责他人而是深刻的自省以至于内心性灵的安静。这样的安静——平时外表上不易觉察的内心,在拥挤烦嚣的世界,在追求明显的物质利益时,是否已没有了原来对安心和宁静最虔诚的祈望了呢?

    男人们 晌礼结束站了殡礼后,送亡人最后一程....亲属和财产名誉的光环从坟地返回,只有所作所为相随。

    往回走的途中,在一片决堤式的哭喊声里,心情煞是沉重,死,让逝者与妻子、儿女、财产决然离弃了,只剩下不知能不能审问受责过关的行为、善功不离不弃。穆圣(求主赐福之)早告诫过我们:“请珍惜你生命的每一刻,你一定会死去;请珍爱你身边的每个人,你一定会离开他们;请把握你行善的每一次机会,你一定会获得相应的报酬。”

    我不知道现在的那一横哪一划会是我将来的伏笔,我也不知道今生的哪一言哪一行会是我后世通往乐园或火狱的铺垫,我知道我一定会死去,不管后面的路还有多少会怎样,都希望自己时常抱着赞美和珍惜的态度,满含希冀与敬畏的过好今后的每一天。

    浮生若梦,死亦若归,所以,生当更真。

            写于2013.4.24日三伯归真次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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