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炎炎夏日,白得刺眼的太阳挂在高高的天空上,正在对地面进行火热的炙烤,仿佛要把地面的一切完全熔化。此时,恩义城的人们大多各自围聚在不同的大榕树下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家长里短。恩义城,单听名字,便可大致了解到这是座怎样的县城,在这座城里没有等级阶层之分,对于这里的人而言,什么等级阶层不过是些过眼云烟,要紧的是情义二字,成长于这里的每个人基本上都会从小接受到乐善好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等与恩德情义之类相关的教育,在人们心中,不管你有多富有、家里的余粮有多足,但凡你连只是给隔壁那个余粮不够的邻居借点粮都不愿意,那在大家眼里,你和那贫瘠的荒地没啥区别;可若你受了别人的恩,却毫无反应,仿佛没事发生,连句谢谢也不说,那在大家眼里,你和那贫瘠的荒地也没啥区别。恩情道义这四个字,就是人们心中的一杆秤,衡量着一个人的行为举止是妥还是不妥,也是恩义城的存在根基。要知道,要是一座城没有半分人情味,城里的人视恩情道义无睹,试问这座城还有价值吗?还值得人留恋吗?
大人们的热闹围绕着大榕树,而小孩子们的热闹则在恩义城的每个角落蔓延。有的在横穿恩义城的河流中凫水,有的在竹林中玩捉迷藏,也有在大街小巷中追逐打闹的,对于孩子们而言,恩义城的每一处都是快乐的源泉。而对于祺宣和苏瑜来说,城西的茂密的竹林就是他们快乐的小天地。这一片竹林的面积不算大,但容纳他俩追逐打闹是绰绰有余,因为位置偏僻,也因为竹林中还有大堆的稻草,别的孩子一般不会来这,唯有祺宣和苏瑜会觉得这里的稻草不碍地,恰恰可以给他们休息;唯有祺宣和苏瑜会觉得这里位置好,可以不被人发现,可以在这里畅所欲言;唯有祺宣和苏瑜会觉得这里所有的一切为他们而设,完全合乎他们的心意,这里是他们快乐的小天地,没有之一。
因为家里住得近,出生的年份也一样,祺宣和苏瑜天天都几乎与对方朝夕相处,两人性别虽然不一样,但却很是合得来,不会像别的小女孩和小男孩一样动不动就有争执,祺宣的母亲爱打趣,每次看见苏瑜总会说,这俩孩子就像小夫妻一样,祺宣以后要不把苏瑜娶进门,她这做母亲的头一个不答应。小时候的苏瑜害羞,每次听到这话,总会红着脸跑开,但对那时的她而言,祺宣温柔爱干净,不像别的小男生一样成天汗兮兮的反而像自家妈妈每天临睡前为自己讲的故事中的王子一样。
从三岁的初识到十三岁,他们在这片竹林中留下了许多欢乐。这些欢乐是他们二人共同创造的,也是他们共同享受的。那时候的苏瑜以为,她和祺宣可以一直这样下去,一起在共同的小天地中快乐着,于苏瑜而言,这种快乐是独一无二的,是无法言明的。
祺宣和苏瑜十四岁那年,恩义城迎来了一户新人家,一对夫妻因为工作的原因带着唯一的女儿落户到恩义城,住在了祺宣家隔壁。对于新来的人,恩义城的人们一直抱有开放包容的态度,在大家眼中,进了恩义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对于这个新来的小姑娘,祺宣表现出和平日一样温柔的态度,为了让小姑娘融入这里的生活,他主动邀请这个名叫鹤知的小姑娘一起加入到他和苏瑜中。鹤知很快就和两人熟悉起来,尤其是和祺宣熟悉起来。自此以后,竹林里的身影不再是属于两个人的,还有鹤知的身影;竹林里的快乐也不只是祺宣和苏瑜,还有鹤知的。对于鹤知的到来,苏瑜的喜悦明显没有祺宣的多,大概女孩子的心思更敏感,在苏瑜心中,鹤知犹如一个侵略者,向着她和祺宣的回忆攻城略地,战无不胜。苏瑜试图向祺宣表达自己的想法,希望得到祺宣的安慰,可与之相反的是,每当她稍微传递出一丁点信息,得到的不过是祺宣的调侃与不在意——“你看你,是不是言情小说看多了?人家鹤知来到这里也没有什么朋友,咱们帮她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你忘了家里是怎么教导我们的吗?要与人为善,心胸广阔。你就不要小心眼啦”。没关系,大家都是好朋友,况且我和祺宣认识了这么多年,这些情谊不容忽视,苏瑜试图安慰自己。然而,她慢慢发现,这样的自我安慰无法安抚自己,鹤知和祺宣一见如故,两人在很多方面心有灵犀,不论是学习还是娱乐,两人都十分有默契,很多时候,苏瑜只能在他们身边安静地呆着,无法和他们找到共鸣,她和他们之间似乎有一道无形的鸿沟在悄悄生长,无法逾越,难以忽视。如同逐渐融化的冰山,一切在悄无声息地变化着。苏瑜会做出和鹤知截然相反的选择,让祺宣进退两难,她希望以此证明自己在祺宣心中的重要性,尽管这总是以鹤知的退让告终;苏瑜竭尽全力和鹤知较劲,以此证明自己的优秀;甚至苏瑜试图撇开鹤知,希望以此恢复昔日与祺宣形影不离、无话不谈的欢乐。
一天,苏瑜又因为午饭去哪吃的问题和鹤知、祺宣出现分歧。
“苏瑜,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现在做什么事都较着一股劲呀。”祺宣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无奈地摇头。
“我本来就是这样的呀,你认识了我这么多年,难道没有发现吗?”苏瑜为祺宣的不在意而不满地说道。
“别吵别吵,和气要紧。就去苏瑜说的那家吧,我也挺想去尝尝。”鹤知一如既往地充当和事佬的角色。
“也就只有鹤知你让着她,看把她给惯的。”
“这有什么惯不惯的,我们可是好朋友。况且,苏瑜可是我们仨中最小的,不惯她惯谁?”
“什么小不小的,不就晚了几个月,大家都是同龄人好不好!”
“哼,谁要你惯,净在这当和事佬。”苏瑜看着鹤知和祺宣远去的背影不满地嘀咕着。
“苏瑜,呆在这干啥?还不走?”祺宣催促着。
“知道了知道了,催啥催。”苏瑜小步向前。
“唉。”鹤知和祺宣相视一笑。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平平淡淡的过着。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