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城下，宛若三秋

     

南国不远处，城北有飞花，花落尽，年月便新了一岁。城外三里，有一家客栈，花落之处，就会有人踏足，踏足之处便会有生意。人随马蹄至，一碗酒，他却留下了半两银子半首诗，离开了。他注定是个浪子吗？

     

     “廊庭掩面挽玉簪，春意又阑珊。多情流成无情水，前年花落时红颜。缘何只是春尽，宛若三秋江南？”

一    

      三年前，他在此掩面而泣，在这江浔城里，他抛却世间繁华，今生今世，只为了她。那日正值仲秋时分，少了初秋的余热，少了暮秋的肃杀。风不烈，却卷来了凉意。南国有一句谚语，“最是天涯伤心处，江浔城里醉花楼”。就在醉花楼里，他第一次遇到了她。

     “公子里面请。”他往里让步，刹那间，却听到了余音绕梁的一首《风入松》。。

      思绪戛然而止，想到这里，他勒住马，她唱的风入松，只唱完了半阙，既然是她写的，我也算是为她谱完了另外半阙。想到这里，他快马加鞭，想要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他不愿意再想起来醉花楼，想起她，他的心是痛的，玲珑心装不下这入骨的相思。她像是杏花一样开在了他的命数里，缘分却不到。他不禁满眼的泪光，自顾自的说到：“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如今三年离别，我枉活了三年。”

二  

      她断不是青楼女子，但俗世红尘，烟花浮生却吸引着她。她来自千里外的抒弥。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她不像自己的长兄长姐一样眷恋那废土上的王国。作为父王最为疼爱的九公主，她却唯独眷恋中原的繁华似锦，那一日走到醉花楼，她被歌舞吸引，心中便泼下那半首风入松，一锭银子拍下，助兴的戏班慢弹慢奏。

      “青瓦红墙若流川，华年不胜欢。相遇才知相思苦，旧人何以似新颜？月缺怎辩光景，清晖独爱花间。”

      唱到动情时候，他出现了，说也怪，他的脸庞好似脱离了这中原的桀骜，忧郁的眼眸，就像西域沙丘上的孤月，散发出的光深深地穿透了九公主的眼睛，也紧紧的抓住了她的心。哦，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如此熟悉的陌生，却如此令她心痛，是故土的西风吗？还是故土美得令自己无法喘息的月华？那样的忧伤，现在演变成了如此的爱恋。九公主再也无法继续。一个女子，近得了风月，又在这风月中遇到了这个孤月一般的男子。戏班不管不顾的演奏终了，拿起银子就慌慌忙忙去招待另一边的客人。她楞在那里，茶杯里的春茶缓缓的飘出白气，隔在他们之间。

      他也愣住了，如此的声音从何而来，这个声音又如此的熟悉，为何这么心痛。他戎马十年，解甲归田，厌倦了厮杀，厮杀是空虚的，心里的那个位置从来没有人住下。为何今日听到这半曲，心头千万滋味不知如何分辨。是谁在唱这首曲子，风尘女子？不，不是风尘女子，她们怎么能唱的出这样好似千里外的声音，这样的声音就像他从军征战，在西北大漠上的秋风悲鸣。凉得他心痛，爱得他窒息。

      忽然间，他们的眼神相遇了，如此的女子，如此的男子，一见如故一般，相视而笑。如曼陀罗花开一样的沉寂，四目而视，只因花谢花开，一轮的轮回，洗不尽的依然是这恰到好处的因缘。

       

南国城下，宛若三秋

三

他向她走过去

     “刚才那一曲是姑娘唱的？在下实在钦佩姑娘才思。”

      “嗯…”九公主还没有缓过劲来“公子见笑了。”

      “姑娘不像是中原人，敢问姑娘……”

   “我本西域人，向往中原繁华，特来一见”，她打断了他，调皮的眼睛望着他，西域人特有的高耸的鼻梁上，那一双明亮的眸子射出了如水温柔的目光，透过长长的睫毛，盯得他心都快融化了，“公子又是何许人？”

     “在下…呃，在下叫秋水白，敢问……”

  “好奇怪的名字，秋水怎么会成了白的？”她笑着说，她又打断了他，好像迫不及待一样“我叫婼羌，我的名字太长了，你叫这样叫我好了。”

         真是奇怪，秋水白心想，如此不拘礼节热情奔放的姑娘中原少有，但如此活泼开朗，为何唱出了那么悲伤的曲子，又做出了那么婉转的词文。

         从那天起，鬼使神差的，他们便成了一对。走在路上，路人无不侧目，西域女子的俊秀脸庞似乎勾起了这个战乱国度的百姓对西域无限的瞎想。

        听风望雨，形影不离，南国烟雨下，亭台楼阁间，踏遍落花，相拥于朝霞，看尽人事，相依于月下。

    “如若那日我没有问你，今生我便会一人独活。”秋水白望着九公主，“但我从不后悔，你知道吗？婼羌，遇到你，可是用了我三十春秋的岁月。”

    “你的眼睛，是不是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婼羌看着他，眼睛里泛出了一丝爱慕，见过的人都会知道，她爱他爱到了骨子里。“如果有一天，你不再望我，说明我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一生，只有你，我不愿走，我也不会让你走，无论是梦里还是我的怀里，都要有你”秋水白的眼里满是柔情，他似乎比她爱的更深，谁又能知道，爱情偏偏就是这样。“我征战十年，如今我离开了硝烟战火，不愿长生，只愿与你相伴。”

        “今天晚上的月亮好美”九公主说

       “是啊，好久没有见过如此的月光了”

       “你知道吗？见到你的第一眼，你就让我想到了家乡的月亮，苍凉却又充满温暖。”

        “你还要回到你的家乡吗？”

        “我……”

        “怎么？”

        “我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秋水白笑了笑“中原如此繁华，我们随便找一个地方都可以隐居，避开这乱世。”

        “可我……我是公主”

          秋水白深吸了一口气，如此，他们必要分开，虽然他知道，今生今世，无论她到何方，他都会随去。他不知道如何说，只是把她拥入怀里，她温暖的身躯融化了他的顾虑，他越搂越紧，公主在他的怀里，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心事。

       “但我……我……愿意留下来。”婼羌从他粗暴的怀抱中挤出了一句话，让秋水白欣喜若狂。

      “如此，你就背叛了你的父王，背叛了你的国家。”

    “与此相比，我更不愿的是背叛你……”婼羌活动了活动被搂的死死的身子，一脸高傲的看着她的心上人“秋将军戎马十年，怎么这么害怕失去我？你这样的英雄是不是也过不了我这样的关？还有！你都弄疼我了！”

       她咯咯的笑起来，秋水白才发现他好像用上了勒马提枪的力道，怀中的女孩似乎有些嗔怪他，他赶忙松开了双手，尴尬的笑笑。

      “你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婼羌笑道。她看了看月亮，看了看身边的秋水白，“如此冷的天气，你愿意就这样抱我一生一世吗？”

        “不管今生来世”秋水白自顾自的望着月亮，“我都愿意”

四

        战事紧张，皇宫中夜夜笙歌，欢声笑语，嘲笑着这个满目疮痍的国度。前线失利，军饷层层克扣，到了将士们手中便不到十分之一。天子的耳目遍布天下。秋水白还是都指挥使的时候，因其公正无私，不贪不贿，得罪了很多大官。如今天子的耳目遍布天下，他与婼羌的关系便成了这些人的把柄。天子听闻，龙颜大怒，竟然有人私通外族，而且还是自己曾经的大将军，如此一个知晓军内事要的人，如何留得？虽然这个外族与国家对抗的外族并无半点牵连，但庙堂之上无人敢忤逆天子。

        天子令下，彻查此事。

        那日正是上元节，家家晚上点起了灯笼。禁军层层包围了秋水白的宅子。带头的，正是秋水白的仇家，他因为贪污军饷，被秋水白削去两个拇指，此仇不报，更待何时？

        婼羌起身观望，被秋水白一手拉住。

      “还是我去”

       秋水白推门而出，见到了如此阵容，知道是有人从中作梗，天子听尽谗言。他不禁叹了一口气，望了望屋里的婼羌，那个眼神，婼羌明白了，今日，便可能是诀别。

       “秋将军，别来无恙啊。”那人奸笑着。

       “蒋将军，这么大的架势，来我这寒舍有何贵干？我这一介草民，蒋大人还能亲自光临。我秋某是不是该谢谢你这佞臣？”

       “大胆！你私通胡人，最该当诛，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你是个明白人，你活不过今天了，这一点你难道不明白？”

        “是杀是剮，悉听尊便。我秋某人，上，忠心于天子，下，对得起这厚土，戎马十年杀敌无数，我死而无憾。你今天是冲着我来，想报仇可以，不过，你要放了她”秋水白指了指婼羌。

         “秋将军先不要生气，蒋某人就是跟你开个玩笑，秋将军一世英名，朝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为朝廷鞠躬尽瘁，最后换个通敌的罪名岂不可惜？你这样的功臣当然可以活命，不过，她必须死，她死了，秋将军保住了名节，岂不是万全之策？”蒋氏的语气里充满了嘲笑，他知道，让一个人最痛苦的不是死，是看着最爱的人死在面前。

         “够了！”还没等秋水白说话，婼羌就冲了出来，“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一介草民，你们有什么资格这么说话！来人，给我把这个通敌叛国的罪民秋水白绑起来，杀完了这个妖女，再杀他不迟！”蒋氏厌倦了这场闹剧，他也懒得再耍嘴皮子，报仇的时候来了，这一刻他等了多年。他不想杀秋水白，他不想便宜了他，让他痛苦一生又无能为力，这才是他想要的。

         禁军一步步逼近，秋水白知道自己今日凶多吉少，紧紧把婼羌护在身后。

         “等等！”婼羌开口了，她决绝的眼光令秋水白心中一惊。“如果我死了，可不可以放过他？”

         “哈哈哈，英雄救美，怎么今天调了个个。当然可以”蒋氏笑道，他不在乎秋水白是死是活，一个平头百姓，风光不再，他要的是让秋水白痛苦，让他心碎。

        “不行，婼羌，你死了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不要这么傻傻的葬送了性命，我来挡住他们，你赶紧从后面离开这里，回到抒弥，不要再回到这个是非之地了。”秋水白一边说，一边从腰间拔出了配剑，十年的战场，让他的剑锋沾着月光的寒气又变得杀意重重。婼羌看着那个曾经温柔如水的男人，心中一片苍凉。

       “秋水，来生再来找我吧”婼羌用尽平生的力气，双手握紧爱人着剑的手……

          时光停止，然后旋转，回转。

       “秋水，你最喜欢我的哪个地方？”

       “哪里都好”秋水白说“要是细说，还是这脖颈，修长雪白，中原人可没有这么修长的脖子啊。”

        “你这人真奇怪，哪有喜欢脖子的”公主笑着笑着，腰都笑弯了。

         时光开始继续流逝，只不过，接下来的每一秒，都是秋水白这一生最痛苦煎熬的时光了。

       瞬间，一朵红色的花绽放在婼羌白皙的脖颈上。绽放，凋谢，花瓣落在了秋水白的衣服上，手上，面庞上。上元节就要过去了，还需要过去吗？接下来的日子，活着还是死亡，有什么区别吗？禁卫军走了，他不在乎，仇恨？仇恨吗？痛苦让他失去了恨的能力，爱，真的是这样吗？现在秋水白满眼的，不知是血还是泪，还是自己已经泣出了血泪。怀中的婼羌，软软的，冷的让他浑身战栗。

    “喂！这么冷的天还不赶紧上来给我暖被子，你怎么回事？”婼羌嗔怪道，“难不成是想让我给你暖被窝吗？”

       “你平常身子就比我这个男人都热，你不暖被窝，岂不是浪费了公主你这天赋？”秋水白笑着，“我到要看看你老了是不是还是比我火力壮！”

         “你这人好没道理，我们西域人本来就抗寒，你就是拿我寻开心！”

     “既然你这么耐冻，还要暖什么被窝！”秋水白笑得已经站不住了。

         “你！！真是气死我了！”

         如今冰冷的尸体就在面前，即使婼羌如她所说，抗的了这三九的严寒，又怎么能抵过天人两隔带来的寒冷，又怎么能抗的了秋水白胸膛里那颗冰冷了的心呢？

        秋水白抱着他的九公主跪了一天一夜，然后他便离开了，谁见过他？谁也不知道了。        

        星月相掩，万古心伤。无奈的不是离别，是无法再次与你相见。

五

        南国城北，有一家客栈，三年后，秋水白回来了，一碗酒，他留下了半两银子和半首词，然后便离开。他注定是个浪子吗？不，没有家的是浪子，他，是个孤魂野鬼。

         三年来，他每日面壁，三年后，他放下了红尘。

      策马急行，他身上最后半两银子付了酒钱。马停蹄，灵隐寺，他剪断万千情丝。那日，江南烟雨，朦胧悲戚，楼阁不再如有她般明亮，山间罅隙，透出的是无法名状的幽怨。他感觉不到了。从此，他有了新的名字，灯一法师。主持说，你的命就如这灯，最后的残念，放的下便放，放不下便点着它，什么时候油尽了，灯枯了，放下了，你就该走了。灯一闭目，不再理会俗世，整日与寺里的一颗樱花树对坐，樱花开了三十旬，灯一轮回了三十旬。冥冥花开，每一朵花，都是世人的缘，花开了，缘起了，花落了，缘散了。缘生即聚，缘起即灭，这是六道万物，芸芸众生，逃不离的苦，还不清的债。

南国城下，宛若三秋

        终于，今晚，灯一法师流泪了。小和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纷纷跑去找老住持。

“住持住持，灯一大师哭了。”

        老住持叹了一口气，望了望天。

“阿弥陀佛，时候到了，该走的，不当留。我佛慈悲。”

        灯一用最后一口气，说了一句话。

     “婼羌，来生，我这就去找你了。”

        说罢，就圆寂了，那一天，灯一做了一个梦，三十年来第一次做梦，他梦到婼羌，在他的怀里，对他说，“你愿不愿意就这样抱着我一生一世”。

        第二年，樱花树再也没有开过，住持说，这樱花树就是他的缘，他灭了，缘也就灭了。缘灭了，牵挂也就没了，牵挂没了，就可以轮回了。

        星辰万代，月华满轮。

      经年秋水，不复花开。

      羌笛何故，不入君怀。

六

民国24年。

“我说你快着点，这包子做好了，不赶紧拉出去卖，就卖不出去了。”李大柱叫唤着喊他的两个闺女。“惠芳，你怎么还在屋里待着，快出来帮你姐姐”

“来啦，爹，天天催我”

        慧芳是个精灵的丫头，天生长了张俊秀的脸，邻居都说李大柱这么糙的汉子，能生出个这么俊的丫头，可真是福气。每次说到这里，李大柱都爽朗的笑着。

      街上人满为患，这条街，平时没有什么人，唯独早晨，街上都是各式各样的早点摊，颇为繁华。

“小李，给我买两个包子去。”车上的人对司机说道，“今天早晨没吃饭，肚子里怎么这么饿”

“我说，头儿，十几年了，我就没见过你吃过早点，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小李说道“得嘞，处座，你这是破天荒。我买去”

“算了算了，你看这街上这么多人，你不好停车，你在这里等着，我过去买。”处座颇为关心的说了一句，“你把车停那边”

        梁秋暝下了车，车停在了路口，他转了个身就进入了那条街，往包子摊走。正好遇到了慧芳在那边叫卖包子，顺着声音，他就走了过去。

“先生要不要买两个包子？刚出锅的，可新鲜了”慧芳抬头看了一眼梁秋暝，说不出的古怪，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好像心里被抓住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如此的忧郁，眉宇间写着的却都是温柔的忧郁。“这包子……是，刚出锅的。”

“我知道，你不用说两遍”梁秋暝笑了笑，没有抬头看她“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这条路走了五六年，第一次停下来走到这小巷子里买包子。真是饿的我都快晕了”

“真巧，先生，我们一家人昨天刚搬到了这边住，以前我们都是在雨花弄那边卖包子。今天第一天到这里”慧芳笑着说，“先生要什么陷子，我们什么都有，肉包菜包。”

“给我两个素的吧，我这人从小就吃不惯肉，他们说我是和尚投了胎”梁秋暝打着趣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姑娘，这个姑娘好奇怪，哪里见过她？又说不上来，他黄埔三期毕业的军官，怎么会遇到过这样朴素的民家姑娘？不好说，不好说，没准是哪次路过的时候打过照面？那也不对，这感觉，这姑娘的眼睛里，好像能唱出一支曲子来，“我还说……我没准真是和尚变得……”

“先生可真会打趣，给您，这是您的包子”

           梁秋暝眼睛没有离开她，付了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鬼使神差的，就遇到了这样的事。他不再细想，转身离开了。

       “先生”慧芳的嘴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就这样叫了出来。她在心里这样骂着自己，真是蠢。

           梁秋暝转过头，“怎么了？”

         “没事，我就想说，先生保重。”

       “你也一样”梁秋暝笑了，“明天我再来。对了，今天是几号？”

        “先生，今天是上元节啊，正月十五。”

        “对对对，你看我都忙的忘了。”梁秋暝告别了她，消失在路的尽头。

        这天晚上慧芳好像丢了神一样，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梁先生像一个故人，像谁？家里的亲戚没有如他一般英俊的人，无所谓了，明天梁先生还会来吧，能看看他就好。自己是不是爱上了他，不，他是个贵人，自己显然配不上他。可是感情是那么的强烈，她哭了，好像流尽了一生的眼泪，为了爱他的心，为了他脸上好似伴随了万世的忧愁的眼光。

        慧芳抬手掀起灯罩，吹灭了那盏灯，那盏油快耗尽的煤油灯。

      第二天，梁秋暝没有出现，他被调回南京，两年后，抗日战争爆发，他牺牲在淞沪会战的战场。下属们收拾他的遗物时，发现了一封信，信没有装进信封，显然信封上划来划去的痕迹，显然，他不知将信寄给何人。

       信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首词。

     “江浔城外落花堤，不负年华，相酌不相泣。秋水长天烟波里，故人戚戚似羌笛。春风不解花间醉，人行千里，天涯无所归。将心化作情人眼，流成半江离殇泪”

      “若有一天，我能戎马归来，卿若不离，我便伴卿看尽江淮花。”

七

“哥，你原来睡着了啊。我跟你抱怨了两个小时了你听进去没有啊。现在重要的是，你说他为什么就这样把我甩掉，有没有一点道理！”妹妹坐在酒吧里向我抱怨。我却不知道睡过去多久了。“真是奇了怪了，每次都找到这样的男人，我先不跟你说了啊，我还要去打工呢，你自己喝吧”她拿起了包匆匆的走出了酒吧大门。

每一次失恋都是没有缘吧，我就这样勉励所有的人，包括我自己。何必呢，等了一世又一世，谁又能遇到谁呢。一杯又一杯威士忌下了肚，我又趴在吧台上睡着了。

八

菩提树下，那个女子是九公主吗？秋水白心紧了一下

“秋水，我等了你好久。”婼羌好像依然是那么美，眸子里射出的光，就像一开始那样，紧紧抓着秋水白。“这一次，你可让我等了这么久。”

“这一次我不走了，你看，这是什么”秋水白张开双手，里面是一颗菩提子，“你拿着它，无论我在哪，我都可以找到你”

“这一次不要说谎，你说过，你要带我看尽这世间的花。”

秋水白将婼羌揽入怀中，他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温暖的力量，他轻吻她的额头，她的唇，他等了太久，等了数不清世代的轮回，等了数不清次数的花开。

“婼羌，我有一句话，从来没有对你说过，今天我要告诉你。”

“什么？”她望着深深爱恋着的男人。

“我爱你。”秋水白说，“这一爱，我便爱了一千年。”

“我也一样，秋水，你还愿意再爱我一千年吗？”公主的唇贴着他的泪水，“只要你愿意爱，我便愿意再等着轮回。”

“和从前一样，不管今生来世”秋水白泪如雨下，“我都愿意。”

九公主哭了，她的柔情，融化在了他的怀里，她的眷恋，缠到了他的颈上，她爱他，不管怎样，她都爱。他爱她，无论轮回，他仍不放弃。婼羌的泪，混着秋水白的泪，从脸上滑落，湿了她的衣襟，湿了他的锦服，落在了地上，开成了无边的花海。

“秋水，我爱你”

“那我们来生再见”

“好”

九

做了如此奇怪的梦，看来我又要宿醉了。

“last order”侍者喊到，她看了我一眼，“Are you all right.Sir？”

我揉了揉太阳穴，睁开眼睛，一个姑娘正在看着我，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对我的好奇。她很好看，这是我的语言最华丽的形容了，我从小就对文学一窍不通，说成这样，也不容易。美中不足的就是，她的脖子上，有一道长长的胎记，好像刀痕一样显眼。

“never been better.thanks”我摸了摸衣服，妹妹一定拿走了我的钱包。一夜的酒，我留下了一百美元，离开了这个酒吧。

太阳很刺眼，我刚才做了个什么梦，我大概都已经忘了。不想了，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就是刚才吧台的女招待，为什么那么眼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