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好了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高价收购天蓝色毛衣,只限一件!
我趁着星期六到了县城,在县城最繁华的十字路口的东南角马路牙子上举着牌,站了一整个白天。
我希望碰到一个有天蓝色旧毛衣卖的人,我希望能买到一件旧毛衣,天蓝色的。
这纸牌子是用电冰箱外包装盒子上撕下来的一块土黄色硬纸做成的。那几个字,是叫我们村写毛笔字最好的孟仙儿写上去的。请孟仙儿吃了一顿酒,花了六十五块钱。原本是六十八块钱,饭店老板少收我三块钱。孟仙儿满头银发,嘴巴下边银须飘逸,红光满面,似一位老神仙,其名由此而来。我们村人当着他面儿,都称其为“孟爷”,背地里谈论他才叫他孟仙儿。我估摸着他老人家不会看到我这篇文章,我才敢在这里称呼他“孟仙儿”。孟仙儿除了能写毛笔字,还会下象棋。只要有人和他下棋,可以不吃饭,可以不去小解。所以他时常会尿裤子。只要尿裤子,最少是一个裤腿全湿透,大冬天也是那样,裤子湿了也不站起来回去换。不过有一点他把得死,绝不会因为下棋把屎拉裤裆里。
在酒桌上,孟仙儿问:你小子买这毛衣干啥?
我说:想用那上面的毛线。
他又问:用毛线干啥?
我给他倒满酒,把杯子双手端起敬酒,说:孟爷,您别问那么多好吗?来咱们喝酒。
他端起我给他的杯子一饮而尽说:那你直接买毛线不就行了?
我说:我的爷啊,现在上哪去买毛线啊。我县城各大商场超市都逛遍了,没有一个卖毛线的啊,并且卖的毛衣也没有天蓝色的。
我说这些话的时候,脑子里满是那个穿着裤衩和背心,肥臀细腰的女人,她走路的姿态,她的大白腿,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
我从九点开始站着举牌。中间一直有人看我的牌子,但没有一个人上前来洽谈。有的从我身旁过的时候,临时改变其运动轨迹,远远的绕我过去,仿佛我就是瘟神似的。有的过去很远了,也不管我听见听不见就嘴里说,神经病吧。一个男的问我,多少钱一件时,我内心的希望一下子就长大了许多,差点从我胸口窜出去。但是他说毛衣是他自己穿过的,我就没要。因为,只能要女人穿过的,并且女人穿过的以后,男人没穿过才行。
曾经有一个孩子跟着他的母亲从我跟前走过。那孩子问他母亲:妈妈,那位大叔手里举的牌子上写的啥?
在那位母亲朝我看时,我把举得高高的牌子降了下来,以便她看时不用把头抬高。她的目光随着我的牌子往下,我的牌子挡住了我的脸。我的心突突突突地跳。那女的告诉自己的孩子,那人你该叫爷爷了,那爷爷要买毛衣。孩子问母亲,爷爷为什么要买毛衣呀?那位母亲说,爷爷要穿毛衣保暖啊。孩子说,那他不热吗?往前不就是夏天了?
我把牌子放到地上,想蹲下歇一会。那女的扯着孩子立马大步流星地走开。我看见那孩子大老远还扭头看我这边。
……毛线可以是新的,若是旧的,必须是女人穿过的……那清脆的又有磁性的声音在我耳朵里响起。
我中午就吃了俩火烧,喝了一瓶矿泉水。
晚上回到家,老婆大人问我,你今天都干嘛去了?
我回答说,去城里同学家玩了,喝多了酒,睡醒就五点多了。
晚上没有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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