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大伯去世消息的时候我正躺在口腔门诊的床上,长着大嘴,医生用纤细的针在掏我的牙髓,我感觉到一阵刺痛,心也紧揪起来。
第二天我跟随父亲回老家参加大伯的葬礼,车在蜿蜒的山路上盘旋,我的思绪也跟摇摆。这是我成年后第一次回老家,眼前的场景曾无数次在父亲的口中提及,真正身临其境才能明白他口中对这些山脉的敬畏。
三个小时的高速,两个小时的山路,晚上七点终于到了大伯家,路的两边已经停满了车,远处搭着一个超大的红色遮阳棚,灯火通明,唢呐和鼓声此起彼伏,路边站着,坐着的人都面带笑容的交谈着。越走进锣鼓声越大,人声都被淹没了,只见红棚下已经有许多人在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喝着酒,吃着肉。离红棚约十米远的地方支着两个灶,端菜师傅往返和红棚和灶台之间,端菜,拿酒,收拾碗筷。红棚外三三两两地站着一些人,有师傅逐个发烟倒茶,大家都用家乡话热烈交谈着。
大伯的灵堂设在堂屋正中间,叩拜上香的人排到了门外,我在门外等待。老家还是沿用原始的土葬方式,灵堂背后是一个巨大的藏青色棺木,棺盖高高耸起,威严安静等待着亲人叩拜。棺木左右两边扎着彩色纸人,像充气的气球迎风摇摆着,轮到我时,我接过燃好的香,双手合十紧闭双眼,虔诚的扣头,心里默念着祝福的话,之后围着棺木转一圈,想象着这个木头盒子就是大伯的新家了,堂屋里面也围满了人,大家嗑瓜子吃茶,排队等着随份子。
等弄完这些我移步到屋外,山里的夜晚要比城里凉爽许多,大伯家门口有一条小溪,靠近能听见溪水缓缓从上游流下来。成千上万只蛐蛐在山间大声的叫着,像一篇动人的乐章,即使在热闹的鼓乐声中也依然明亮。夜幕下周围的高山沉默了,像是在等待大伯的身躯入土为安,也像是在为这位81岁的老人默念悼词,回溯他平淡宽容的一生。突然一阵震天响的鞭炮声打破了这份静谧,看着冲天的炮仗腾空而起,在半空中炸裂,传来阵阵山谷的回响,此刻我才感受有一丝悲凉,这一声声巨响是人间最后的告别,也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礼炮,人的一生就此完结了。此刻身后的鼓乐声更大了,一首接一首的曲子不停演奏者,像是安抚孤寂的灵魂,也像是去往另一个世界的配乐。
屋门前依然是灯火通明,晚饭后的人们聚在一起聊着各种的故事。大伯的葬礼像一场家族大聚会,十个兄弟姐妹及其子女们从四面八方赶回来,有的素未蒙面,有的许久未见,大家聊着人生的种种际遇,也为大伯送去最后的祝福。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拉手寒暄,拍肩鼓励,低头侧耳聆听,此刻大伯在灵前静静看着,恐怕也很欣慰,整个家族还是如此的充满生机啊!
第二天送大伯入土后,大家各自散去,阳光透过树林照在大伯的坟上,被丛林包裹的坟头显得好渺小,大伯的一生归于平静了,被更大的山林拥抱着,此刻也是安宁祥和了。返程的车又在山路十八弯中攀爬,一座座高山在后退,昨晚的热闹也在记忆里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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