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一醒来,有时候会想很多事。好像醒来是一种幸运,幸运的被那种有的没的想法占据了大部分时间。想有的毫不相关的人和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想自己有病没病,病了去找谁,能不能看好,看好了还会不会生病。
病是有的,就看自己愿不愿意承认。很多人不愿意去医院,好像去医院是一种耻辱。我刚好相反,有事儿没事儿都爱往医院跑,有病看医生,没病看病人。有病才是人的正常状态,没病,谁信呢,都是自己骗自己。谁能保证自己没病,身体没有,思想总会有的。只不过被自己和虚妄蒙蔽,难以发现。
杨医生,女,著名中医院综合科室主任。能当到科室主任,年龄也不会太小。挂她专家号不容易,自然是没挂上。特需是有的,无非就是多几百块钱,还报不了销。那又如何,钱不就是给医院挣的么。如果医院花不掉,那就给商店超市,总是有喜欢要的。
挂特需的不多,都心疼钱。自己的钱倒是心疼自己,可最终为了健康,钱牺牲了自己。
医院的人照例还是很多,医院嘛,病人集中营,哪能还有几个健康人。
本来挂的第一个号,可惜早上没醒来,有一个噩梦还没做完。
咱们的教育从小就一再强调,凡事都要有头有尾,不能干半拉子就跑掉,让它烂尾。看看全国各地有多少烂尾楼,明明还有很多人买不起房子,把唯一的钱或者是倾家荡产拿去买了房,谁曾想,尾巴烂了,钱没了,无家可归了。所以就算是噩梦,也要闭着眼睛做完才能起床,不能让它烂尾,成为烂尾梦。
许多人都在说,梦想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每次看到这句话,都想吐。就像价值上多了,正能量太满了,腻味死。只是有时来的不是梦想,是噩梦,也都实现了。
那场梦做了什么,现在已经忘记。梦有时跟想法有关,有时跟神经有关。跟想法有关的是在正常睡眠条件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跟神经有关的往往表现在神经虚弱状态,比如长期失眠导致神经衰弱,神经因为衰弱而多梦,这些梦大多数都是噩梦。
越是柔弱,噩梦越是强悍,意识越是反刍,最后让自己的神经在反复玩味咀嚼当中消耗殆尽。
自己的神经虚弱不虚弱,不是自己能定论。倒是那些文字,没有一个字是强悍的。
到医院时,杨医生已经看过很多病人。本来自己是第1个号,所以去了基本没排队,到了就被叫,进去就看。
杨医生把脉了左手,又把脉了右手,让伸出舌头看了看,就开始一条一条说病况。说出一条我点点头,再说出一条我又点点头。无限惊诧于她的神诊。有些病况自己都描述不出来,经她那么一分析,用大白话清晰表述,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她看透了,除了思想。
等她描述完那些临床病症,我都一一划勾。人在天地间行走,病在日月中找人。而医生就是中间的这个人,把病和人剥离,让病是病,人是人,以消除病人。只是病人太多,刚消出这个,那个又来了。有的能治好,有的治不好。治不好的有的放弃插管,说要有尊严地走。治好了的也有的还插着管,插着管子活,也是另一种活法,管人家尊严什么事儿。
“杨主任,我是不是无药可救了。”看杨医生说了那所有的病状,就像是我的罪状,每一条都那么熠熠闪光,我边笑边问。
笑点低也是一种病,比如在医院不适合笑,但偶尔我还是忍不住放声大笑。那些不笑的,好像就能治好病似的。
惹急了真想去开一家医院,医院名字就叫大笑。每个到医院去看病的人,都先到诊所大笑一天。如果还没好,就接着治,让医生正确指导怎么笑法。先笑自己,再笑别人。笑世上一切可笑之人,乐世上一切可乐之事。但医院有一个底线:一旦笑死,概不负责。
“哈哈,倒也不是,都是小毛病,调理调理就好了。”杨医生也笑了,还挺认真。问的本来是句玩笑话,回的是正儿八经。
“我看你上次也来过,这次吃点药差不多就可以了,没多大事儿。”上次也挂过她的号么,傻傻的记不得了。
很多人能清楚地记住自己的病,吃什么样的药,这些药有什么疗效,吃的时候有什么禁忌。而这些,我都不清不楚。永远都不知道哪些药治哪些病,哪些病该吃哪些药。就好像自己从来没病过,就好像那些药从来没吃过。
“先给你开半个月,你是要代煎的还是颗粒的还是拿回去你自己煎。”
“自己煎万万不可,没那技术,关键是没那时间。还是要代煎的。”
“代煎的需要放冰箱,你家冰箱?……”
“我家冰箱都是放吃的,这个药能不能吃,能吃的话就能放,否则就放不了。”我乐。
“我也不确定,你可以吃吃试试……”杨医生乐。
第2天便收到28袋药水,整整一大箱。一股脑儿都塞冰箱,差点没把冰箱玻璃隔断压碎,得亏机灵,几时把重量分散,分两层放,各放14袋。
看着冰箱里的食品药品,一点也没有违和感。放什么不是放,吃什么不是吃。杨医生一定是看不起我,以为这28袋吃完,病就能彻底好。我走的时候,她并没有像叮嘱别的病人那样,吃完以后再回来复查。她都没说让我去复查,凭什么让我心安理得地喝这些药水。中午饭后一小时来一袋,晚饭后一小时来一袋。这就像吃饭后甜点,但又没有那么甜,这明明是苦点,只是辛苦点。
人生没有那么多苦楚,有苦一定要喊出来,遇爱一定要叫出来。所以每次喝完一袋都要专门当着同床异梦的面大喊大叫“好苦啊,好苦啊……啊啊啊”,做尽可怜状,看上去生不如死。每次叫喊声还没停,一颗巧克力就被投喂到嘴里。说来也怪,一吃巧克力就不再苦。那样子就好像为了骗那颗巧克力,有意去看病拿药喝似的。谁知道呢,有些病还没有名称,还没有被定义,就算被发现,也会被忽略,因为没有药。没有药就没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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