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结婚的雨婷,除了父母的陪嫁,婆家备的一张不到200元的硬板床外,可以说一无所有了。婚房是租公家的,上世纪七十年代建造的两间门朝西的临街老屋。吃住都在里面。
结婚的那晚,雨婷张罗了一桌子菜,请他们的领导和本家的两位叔叔吃饭,向他们道谢。席间,雨婷独自坐在寒冬腊月的院子里,怕惊扰了院子里出租屋内的其他邻居,偷偷地哭泣。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是男人的温柔体贴打动了她,还是体弱多病的母亲需要一个懂医的人才能得到更好的照顾,还是男人因怕失去她而淌下的眼泪软化了她的心?雨婷不知道答案,只是摸着良心接受了他及他一无所有的家。自己为什么会哭?是委屈,难过,是无奈,是对命运安排的不服又无力抵抗?她说不清楚,但有一点她清楚,那不是她要的幸福。
夜深客散尽,只留下男人叔叔的几句话在她耳边回放:“雨婷,你公公婆婆做的不到的地方,你多担待,有什么委屈,抱怨到我身上。只要你们俩能夫妻同心,白头到老,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好!”
雨婷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而下,喉咙像塞了东西堵了通道,蹦不出一个字来。只觉得满腹委屈。婚姻是女人第二次改变命运的机会,抓不住就错过了。而雨婷亦不知道自己选择了爱她的男人是对是错,既然做了选择,就不会反悔,因为她是一个从不走回头路的人。
婚后,男人对她很疼爱,包揽了所有的家务。拥挤而暗淡的房间里每日充满着温暖的气息。雨婷怀了身孕,呕吐的厉害,男人每天为她磨豆浆,让她补充营养。还在地里种了几亩西瓜,希望能提前备些钱,等分娩孩子用。
西瓜快熟的时候,男人日夜看守在地里,防止外村人偷瓜。在那不太富裕的年代,地里丢西瓜,棉花,玉米,大豆的事,常有发生。谁都想守护好自己辛苦付出即将到手的结果。
一日三餐可苦了雨婷。不仅要做,还要挺着大肚子,提着饭盒走很远的路到地里给男人送饭。每天来回几趟。糟糕的是赶上下雨天,田间的道路泥泞不堪,坑坑洼洼,一踩一滑的,稍不留神就会摔倒。雨婷却要小心翼翼的在那样的路上,提着饭盒,来回摇摆。
有天晚上,雨婷去给男人送饭,忽然下起了大暴雨。男人怕天黑路滑,雨婷摔倒了,没让她回家,和自己一块儿坐在那张一米宽的小床上,望着漆黑的夜,听着呼啸的风,低声交流着彼此一天的见闻。雨滴“噼噼啪啪”敲打着身边简易支撑的塑料棚,放鞭炮似的。
虽说是七月,田野的雨夜依然有些凉,加上对黑夜的恐惧,雨婷本能的朝男人身边靠近,她感到自己挨着一盆火,立刻温暖起来。她听到男人“扑通扑通”的心跳,短促而有力。她惊愕地问:“你发烧了?”
男人岂不知自己发烧吗?他怕雨婷担心才没有说。雨婷问时也是他坚持不住的时候,他冷得上下牙齿格格作响,浑身发抖。需要马上吃药,退烧。在雨婷的坚持下,他独自踩着泥泞的道路摸黑走了,将唯一的手电筒留给了雨婷,也把她一个人留在了狂风暴雨的黑夜里。
雨婷胆子小,从不敢走夜路,在那风雨交加的深夜的田野里,她害怕,无助,委屈,难过,坐在小床上无声地哭泣。不敢躺下,不敢睡。她怕大风将塑料棚掀翻,她怕哭声引来看不见的东西,她怕有人趁机来偷瓜。而她所惧怕的一切都是她不能克服的。除了落泪排遣心中的畏惧和落寞,她找不到更好的方法。
忽然,她觉得肚子里胎儿在蠕动,像条蛇一样在腹中游弋。孩子感觉到了她的畏惧,在和雨婷互动,给她壮胆,也告诉她自己的胆怯。那一刻,雨婷慌乱的心一下子安静了;那一刻,她想起了她不是一个人,还有腹中的孩子陪伴着她。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喃喃自语:“宝贝,别怕,有妈妈在,再大的风雨你都不要畏惧,我会一直守护着你!”胎儿慢慢地安静下来,停止了游动,雨婷也停止了哭泣,抱紧自己。任那雨的倾诉、风的鸣曲吞没在无尽的黑夜里。
2021.07.20.13.52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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