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缆车停了,似乎是电力故障。联系自治会来着,说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也没有收到任何提前通知。”平津两只脚蹭着轻松脱了鞋,转过头起身回了话。
妈妈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玄关处。旅店和家是连接在一块的独栋建筑,后门做了玄关,前门则方便招待客人。平津先把滑雪器具放回仓库,才赶来和妈妈说明情况。
“你别担心了。岛村先生他们都没有怪罪什么,电力故障在冬天本来就很常见嘛。”平津心不在焉地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她只想早点上楼暖暖脚,“可不敢再随便穿短靴上雪山了”。
妈妈撇撇嘴:“你懂什么,这群客人可会挑毛病呢。表面上觉得没什么,心里肯定要责怪我们旅店不负责任考虑不周。城里人都是这样子,脸上和和气气,心里的不满可不敢表现出来。”
平津没搭腔,把钥匙嗒地丢在茶柜上,旋即上了楼。妈妈总是这样,从来不惮以最坏的想法揣测旁人,邻居太太没有在周日按时回收可燃垃圾准是因为上周和自治会主席闹别扭的事,若说病必也是装出来的;不肯参加丧葬仪式的姨婆并不是腿脚不便,只是不乐意掏一份钱;而平津唯一相处尚好的同事理美子,也没能逃脱在饭桌上被诟病的命运,被说成是“不知让人占了什么便宜年纪轻轻竟做了组长”。可若是说到自己,又马上摆出可怜且公正的姿态,仿佛自己是仁慈而犀利的判官,给每个人郑重的扣下一把枷锁。
再一天便好了。嗯,再一天。平津决意用临时加班的理由搪塞然后早早溜走,这样四四方方的天像一张细密透明的蛛网铺下来,她每时每刻都感受到压迫和仄逼的空气涌动。她的胸口砰砰跳动,似是预感到什么将要发生。
会是什么呢,这样小的镇子。平静到从来不会有新鲜事,隔着电视屏幕读新闻会有种生活于异世的错觉。每家每户都可以打照面,邻里间关系心照不宣,一同从幼稚园认识到现在的人大多都继承家里的事业在平凡的岗位上工作了。小学二年级的同桌熊大继承了家里的鱼铺,他小时候身上总带着一股鱼腥味,走路快起来生了风更了不得,大家总捏着鼻子喊他“鱼怪先生”。美代回到了幼稚园做老师,她似乎不喜欢小孩子,但妈妈是园长的缘故,做了这份工作。像平津这样开旅馆兼顾旅游项目的家庭也不在少数,光是她接触的同学或校友来说都有七、八人。
平津是个个例。也不是说就没有外出工作或者读书的人了,只是大约都是男性,女孩子总是要早早成家的,若是家里有一份稳定可靠的生计,更是不轻易外出了。说到这个,不得不提提福田先生的事,他早些年和一位从大城市里来的女交换生坠入爱河,不顾母亲的反对,硬是抛下了家里的修理铺生意,考学出去和那位女学生在一起了。可爱情抵不过柴米油盐的短缺和房东的声声催账,女生终于在一次分娩期洗冷水澡后爆发了。麻由子的出生很不顺利,当时女生的父亲以分手为条件支付了医疗费,麻由子此后和爸爸生活在一起。据麻由子不确切的回忆,福田先生和他的太太断断续续又一起生活过一些时间,可那不肯接受他的岳父拿出钱来说“你离开我女儿吧”,于是福田选择了麻由子,在一个灰蒙蒙的春天下午逃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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