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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老爸的蒙古马》

【散文】《老爸的蒙古马》

作者: 夏上水 | 来源:发表于2020-08-23 00:12 被阅读0次

从我记事起,家里就有一匹白马,叫小龙,与众不同的是,它是一匹蒙古马。

听家人讲,小龙是我爸花了九天九夜从乌拉盖草原买回的宝贝。在7080年代,汽车不多见,人们在县城内买家具、拉钢材水泥主要靠马车。

如何选一匹力气大、耐力强的好马,老爸把目光投向了北方的内蒙古。

小龙这个名字,也是我爸取的,因为它浑身雪白,身健如龙。

(1)

每到冬天,我爸都要去十多里外的山上采青草,村里人说:“家里不是有稻草吗?”,老爸却说:“小龙不是普通的马,它爱吃鲜草,我们一家子的生活全靠它了。”

在那个年代,农村还普遍很穷,买电风扇的很少,老爸却给小龙搭了一个很讲究的马房,并在马房安装了吊扇。

村里人都笑话我爸,我爸却说:“小龙是北方草原的英雄,怕热不怕冷,来到中原是委屈它了。”

还不说,小龙真没有让爸失望,它力气大,耐力好,每次有雇主前来,老爸都会神气地推荐:“我的马是蒙古马,拉得多,跑得快。”

因为有小龙,我爸的货运生意特别好。

这里面还有一个传奇的故事。

我爸骑着小龙去外村相亲,我妈当时觉得我爸有点蔫,没有相上。

以前村里有人就笑话我爸,说什么“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也可能是夏老蔫。”

就在两人分别后不久,我爸听见身后有人大喊“抓贼呀,抓贼呀。”,原来是我妈的包被人抢了,我爸迅速掉头追贼,小偷见我爸的白马快如闪电,便丢下包落荒而逃。

从此之后,我妈便改变了看法,说和我爸在一起有安全感,并最终嫁给了我爸。

从我会走路起,老爸常抱着我骑马,在那个年代,小龙就相当于现在的宝马车,别的小伙伴都对我投以羡慕的目光。

我特地把自己小时候戴的铃铛挂在小龙的脖子上,它一走动,便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骑在小龙背上,小龙在田野中奔跑,我有一种风驰电掣的感觉,一些朋友说我胆子大,可能就是小时候骑马练的吧。

小时候去亲戚家吃酒,是我最惬意的时刻,老爸和我骑着小龙在小道上飞驰,比自行车威风多了。

(2)

因为有小龙,我爸的货运生意非常好,但他很爱惜自己的这匹蒙古马,有个三不原则。

一不拉重货,超过1.5吨不拉,二不拉远货,超过30里路不拉,三不拉夜货,为的是让马充分休息。

我爸视小龙为心中的神,和别的车夫不同,他赶马从不带马鞭,发指令全靠吆喝。遇到上坡路,我爸会跳下马车,同马一起拉车上坡。

时间滴答来到了九零年代,那时候农村值钱的牲口常常被一些小偷惦记。

一天早晨,我爸起床后发现小龙不见了,他当时流泪了:“小龙,我的蒙古马,你是草原的神,现在却要沦为别人饭桌上的下酒菜,是我害了你呀。”

我爸的心也仿佛都人偷走了,到处找马,吃饭也不香,整个人病蔫蔫的,一到晚上,就望着空空的马房发呆。

小龙丢了一个星期了,家里人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我清楚地记得,那天下了大雨,我睡到半夜的时候,忽然被“叮叮当当”的声音惊醒。

这时,我爸喜出望外,大声嚷嚷:“天啦,菩萨保佑啊,我的小龙回来了。”

我们全家跟随我爸赶向马房,小龙见了我们,发出了“嘶嘶”的鸣叫,老爸抱着小龙的头,热泪盈眶:“小龙啊,你回来了,我就有魂了。”

我们发现,小龙浑身是灰土,脖子上还挂着小半截绳索,老爸说:“小龙厉害啊,它咬断了缰绳,自己跑回来了。”

我爸吩咐我,让我担些青草和水过来。

看着小龙狼吞虎咽,我也泪如雨下:小龙,你真是我心中的大英雄,你不仅有力气,而且有智慧啊。

谁知道你是如何突破盗贼的封锁,又是如何辗转寻路,一路上经过了多少艰难,才最终回到了家中。

这就是蒙古马,一往无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蒙古马!

(3)

寒来暑往,时光来到了二十一世纪。

老爸老了,蒙古马小龙也老了。小龙拉不动货了,但好在还健康。

和马打了半辈子交道的老爸,闲不下来,听说森林公园有个游乐场。

他便三番几次找园长,申请了一下骑马的项目。在半山腰,骑马跑一圈,收游客十元钱。

马在我们当地不算稀罕物,但是游客听说是蒙古马,便有些好奇,想来看一看,体验一下。

小龙现在虽然是老马了,但毕竟是蒙古马血统,身体里带着从小奔腾大草原的野性,为保障安全,老爸每次都在前面牵马。

小龙慢步走着,脖子上的铃铛发出悦耳的“叮叮当当”的声音,仿佛是一首草原的交响曲。

终于有一天,小龙走不动了,一病不起。兽医来看过,摇着头离开了。

虽然说万物有命,生死在天。但对于这匹为我们家立过汗马功劳的宝马,我们每一个人都不舍得它离开。

老爸寻找最嫩的鲜草,切成细末,还找来了牛奶,只希望小龙走的时候,遗撼少一点。

小龙还是走了,我哭着解下小龙脖子上的铃铛。

小龙,就是这么一个小生命,在艰难的岁月中,每天走过上百里的风雨路途,每天拉起几吨重的货物,拉起了一个温饱之家。

如果没有小龙,这匹宝贝级的蒙古马,我爸可能永远是一个抬不起头的老蔫;如果没有小龙,我可能读完小学就缀学了;如果没有小龙,我们家不可能住上砖瓦房......

在小龙离去后不久,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在梦里,小龙奔跑在乌拉盖草原上,草原上微风习习,百花盛开,小龙和它的同类相伴而行,我同一群伙伴身穿蒙古服饰,骑着马在大草原上游走。

忽然一片乌云袭来,一群草原大盗把我们团团围住,小龙和它的同伴充分展示出草原之神的英雄本色,如闪电冲向敌群,我和伙伴们手持刀箭,左冲右突,奋勇杀敌,草原上顿时战马嘶鸣,草原大盗纷纷落荒而逃......

一声雷响,我在恶梦中醒来,窗外微风徐徐吹来,只听见床头的铃铛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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