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霍格沃茨在他们身后灯火辉煌,朦胧光线下他低头去分辨怀中人的神情,一看不要紧,直直便是撞进一对水波温柔的绿湖——其中细雪飘落却永不封冻,浮上湖面的不是冰凌而是缥色的孤独。
安迷修听见他轻声说道,真傻。
他近来常常做这个梦。鬼使神差地,就在这时醒来,思绪和床铺一片混乱。但不知为何,仿佛回味着的,他快乐了很久。
三十年前的早上原非现在的清闲可比,有时他会从一张陌生的床上醒来,带着额角的宿痛。这个时候最可气的就是已经有人穿好衣服等待了,那人好整以暇地倚在鎏金的门框下,仿佛有画笔下不食烟火的俊美,他也被这皮相惊魄,扣子系错了一多半。
他知道许多雷狮的嗜好,却像知道秘密一样隐而不发。他挥挥魔杖,盛满了烤肉片的盘子就落在他眼前,显然雷狮会错了意,登时就有一碟肉又落在面前,远处的长桌响起不满的骚乱。
雷狮只是一瞥,那边就噤了声。大约他们对雷狮积怨已久,先是魁地奇赛挑衅格兰芬多(只有安迷修才知道那是一场吵架的后果),又放着自己学院的桌子不坐,偏偏霸占着他们敬爱的安级长,实在可气。
他望着两盘肉无语凝噎,只是咀嚼着干面包。雷狮大概以为他生气了,反倒显得无措,他多次偏过头看他,张口,欲言又止。
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那之后他们中没有人提起,也不知道是否还记得,还是说总归太过平常,两天足以淡忘。但他还记得很清楚,右手边粥碗滚烫的触感,一瞬间有如过电,激灵了麻木的神经。那种热再徐徐地、如铺开的信纸般,抚平了当年多少不平的心坎!终究都化为了尘埃落定的宁静,恰似每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温暖席卷全身,如此怀念。
当年有太多的话在胸口沉默,却只有目光灼灼,焚尽心中烈焰,在眼底沉淀了灰烬,余温犹存。他不清楚雷狮,只知道很多次他这样看那人,最可怕不是年少无知,最害人是故作老成。读懂了他的也是雷狮 ,他为此要感激涕零,他这里有扇确实的门,然而,除非叩响,它永远不会自己打开。但雷狮又是狡猾的,他只叩了一下响便等待着,果然不多时,那扇门就完全为他敞开了。
回想起来,他还有种记忆尤新的虚荣,亦不随轻狂的过往淡去。有人说雷狮是斯莱特林的黑珍珠,神秘,珍稀,眼瞳令星辰也为之失色。在安迷修手里,他是一小捧野玫瑰,娇艳,多刺,野性又优美。在此之前安迷修没有理想的对象,经雷狮的模样描摹,就成为了新的标准。这太苛刻了,沉醉在初恋里的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份标准的不可磨灭,那个位子一旦空缺,就再无人选代替。
最终,安迷修还是选择和时光硬抗到底。平叛一战后,他便递上辞呈,奈何被拒——他在舆论的风暴中央,被动接受着知情或是不知情者的爱戴。人人皆对其英雄事迹津津乐道,却对真正的内幕兴致缺缺,说到底,时代需要一个精神上的楷模,而安迷修出现了,多么振奋人心!
他继续为魔法部工作了十六年,同事形容他每次出战宛若一次自杀式袭击,因为毫不顾忌,所以无人能敌。他的那根魔杖奇迹般被人找到了(或许是好事者仿造的也说不定),并未做修复,被捐献给了博物馆,作为邪不压正的证明。而他继续拿着那根镇压雷狮的魔杖镇压反叛者,做了一柄魔法部最锋利的无鞘之剑。
他想起来他曾经想做一名天文学家,天文课却总是拿p;想做一名神奇动物饲养员,却遇上时世动乱……他还想做什么?和传奇无关,只求平凡。
他所求的,终于在后半生梦想成真。他从破釜酒吧的店门出来,闯进一袭雾雨,摇滚音乐和霓虹灯闪闪烁烁,一切都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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