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数人的修行是一条由上向下的旅程。从头部的脉轮开始,最初主要通过心智的带领,钻研、阅读,用大脑来获得理解。
随着修行的深入,你对活在世间的自己有了完全不同的认识,并以崭新而更有智慧的方式来看待事情。
偶尔或常常,你会看见异象、启示和各种深度的觉醒,以为这种洞见就是修行的重点,并对自己新的理解感到满意。
但是,当你回到家之后,一切都结束了。你很快就会发现修行对自己的人生没有多少帮助。
在关系中仍然不快乐,可以对别人做慈心观,却很难与此时此刻就在眼前的某个人建立亲密关系;在日常生活中,修行前就有的指责、恐惧等痛苦的模式会突然爆发,像以前一样强烈。更可怕的是,你开始更清楚地看到这些模式,却无力改变。原本期待通过修行将家庭的痛苦和世间的困难抛在脑后,结果却发现它们总是如影随形。
有一个男子,他四岁大的女儿几个月前死于一场意外。她死在他驾驶的车中,他因此充满愧疚和悲伤。他辞去工作,将全部时间花在修行上,以获得精神安慰。他说,做这些是为了疗愈自己。
一天,一位上师请他静坐,就只是坐下。五分钟后,他开始流泪;十分钟后,他从啜泣到嚎啕大哭。他终于真正开始悲伤了。
许多人在修行中用强大的心力去压抑痛苦的感受,但在深入的静默中却发现,自己早年的经验痛苦到根本不希望自己出生,不想活在人身之中,他们期望以修行来逃离自己的生活,逃避存在的孤寂,以信仰追求的境界掩盖真实人生的困境。
可是,所谓超越身体、世俗欲望和污浊的想法, 会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去呢?
即使是最成功的修行者,在精进的禅修和深入的洞识之后,都要重新面对生活中的痛苦、恐惧和潜意识。
个人生命的议题冲突是自身最大的痛苦、最深的执著、最巨大的妄想的来源。我们会害怕面对它们,所以会不自觉地以修行来逃避它们。但是当你走上修行的道路,发现自己在十年或十五年的追求之后,仍不能真正面对自己的人生,以及使自己受限而纠结的根本恐惧和痛苦时,那该有多么失望啊。
修行不会让我们脱离痛苦和困惑,只会让我们了解逃避痛苦无济于事。
于是,从头部的脉轮转到心的脉轮,你将开始一段漫长而艰苦的历程。
我们的文化认为男人不适合“流露情绪”,而女人也只被允许表现某些情绪。但对许多人来说,恢复对感受的觉察,正是觉醒的关键。
有一个年轻人来自破碎的家庭,他学习让心平静,达到深入的专注。不久,家人过世,他回去面对残破的家庭,帮助每个人度过这段艰难的时期。但很快他自己也病倒了。
为了了解自己的状况,他找到一位老师。老师请他述说自己的故事。在他的述说过程中,老师会询问他的感受,他都能以精确的禅修语言加以描述,如“我的呼吸暂停了一会,双手变冷”或“我的胃部紧缩”。
经过数次类似的会谈,最后再问到“你有什么感受”时,一股以前不知道的巨大哀伤和情绪突然涌现,他泪流满面。过去,他能觉察身体和心灵,但在修行中却以这种觉察能量筑起一道墙,不让自己感受到一生经历的痛苦情绪。
此后,他了解自己的修行方式必须包含感受的部分。这些感受是健康的,甚至是必要的,只有一再面对这些感受,多次处理,才能达到平衡而觉察的生活。
修行常会引发强烈的情绪,这牵扯到成长过程中的经验,甚至与累世业习有关。
有一个人修行了五年,却总是不断在修行、人际关系和工作中挣扎。后来,她弟弟因车祸受伤,她回家帮忙,却陷入了与已经离异的父母之间的争执。在车祸前,她父母已有八年时间不曾交谈。
眼看着弟弟徘徊在死亡的边缘,父母的关系也并没有好转。她每天回家探病后,都会在自己的房间里试着打坐。而她每次打坐时,常常为弟弟、父母和自己痛苦流泪。
这天傍晚,她打完坐,红着眼睛走出房间,父母问她怎么了。她不禁痛哭起来,哽咽地谈到家中的巨大痛苦。父母也因此感到羞愧,确实降低了吵架的音量。不久,弟弟病情开始好转,她放心地回到工作中。
这天,她在家中打坐,不禁又泪流满面。但这一次是为她自己:这么多年,她把自己弄得如此孤立,如此刚硬。她的心中升起了对每个人的慈悲。在这次之后,她的修行、人际关系等都渐渐好转。
心的开始,常常始于打开积累一生未曾被承认的创伤:包括来自过去的悲伤、未实现的渴望、一生累积的哀痛。
多数的修行中,很多人都在处理悲伤、愤怒、失落……陷入过往可拍的景象,进入痛苦的历程,面对、整合、全然接纳自己的伤心往事。
因为,心是注定要被打碎的。当我们得到疗愈,被打碎的心才会敞开。强烈的感受、内心深处未说的部分都会出现。而修行就是让它们穿透我们,认识它们,并允许它们自由歌唱。
几乎每一位走在真正修行道路上的人,都会发现深刻的个人疗愈是其中必要的部分。
如果没有痛苦过许多次,修行还没有真正开始。
在早期的修行中,许多人的身体就像情感一样,只得到表面的注意。在专注心的发展多年后,才发现原来忽略了身体。
当你更全然地关注于自己的情绪,就会发现身体也需要关爱和注意。只用爱和慈悲去观看、理解甚至是感受,仍然是不够的,你必须将修行进一步移向更下方的脉轮。
有一位教授,她参加禅修想寻求平静,她有很多理论知识,但她的身体却无法配合。她一辈子都与一种退化性疾病搏斗着,身体常常感到巨大的痛苦和虚弱。
她期待修行能减去疼痛,好让她继续研究工作。然而,每当她修行时,都会疼痛无比。她无法克服疼痛,经过几次密集的禅修,她的挫折感增加,疼痛也更为严重。
有一天,在几小时充满挫折与疼痛的禅坐之后,她放下了自己的抗拒,以真诚开放的专注,用全然不同的眼光看着这个疼痛。
耗费全部的生命,她想要挣脱这个身体。她恨疼痛,恨她的身体。她终于看到了这一点,不禁痛哭流涕,她竟然如此不爱自己的身体。
这是她修行的转折点。她决定,如果她的任务是用疼痛的身体打坐,她就要以全部的温柔和怜悯对待身体。当她尊重自己的身体,愿意和疼痛一起打坐时,身体开始变得柔软,整个生命也开始改变。
我们在痛苦的情境下,为了避免受到生活中不可避免的困难影响,会一再绷紧身体各部位,形成能量的结块。当我们坐着禅修时,身体的紧缩、情绪、记忆和意向都在其中互相纠缠。
在密集的禅修里,你会体验到一种非常强烈的能量释放状态。比如,头来回摇动,双臂像鸟的翅膀般不由自主地拍打。如果你试着停下来却发现做不到,但渐渐地,动作会逐渐平息,带来数小时的深度放松。
这种自发性的身体释放,是修行中产生的能量遇到阻碍和绷紧而无法流动时造成的现象。也正是这些自发性的动作,我们才会发现因旧疾和创伤而停滞的身体部位,才会开始意识到自己对身体的伤害有多深。
每个人在修行的某个阶段,都需要处理身体的疼痛。当我们遇到不断出现的身体疼痛或难受的情绪时,可以把觉察扩展到思想的层次,包括伴随而来的故事和信念。
仔细注意,我们也许会发现某个隐微的信念会使疼痛或情绪持续下去,也许是某个认为自己没有价值的故事,比如“我永远就是这样了”。当我们觉察这样的故事或信念,如实看见它时,这种模式常常就被解开了。
在这个过程中,一层层的紧张会逐渐放松,热度、跳动和振动会自发地通过脊椎,打开淤堵的能量通道,然后散发到体内的每一条神经和每一个细胞中,于是身体就会被大为开启,通常也会伴随极大的狂喜和幸福感。
许多人在修行一段时间后都有这种经验。颜色是纯净的,味道是鲜明的,可以感觉到双脚踏在土地上,好像又变回小孩一样。感官的净化使我们体验充满活力的喜悦,以及与当下生活越来越亲密的感觉。
在一路向下处理的过程中,你会发现自己是不可动摇的,可以全然面对人生,以及其中的一切苦难和喜悦,你的心广大到足以包含整个世界。
当我们终于能以平等的心和开放的心智看待恐怖与喜悦、生与死、所有事物的得与失时,就会生起最美丽和深度的平静。
我们注意感受,发现它们只持续几秒钟;
我们注意思绪,发现它们是短暂的,来了又去;
我们觉察身体,发现它的界线是可参透的。
在这种练习中,我们对孤立的身体和心智的固着感便会开始消融,在意想不到的情形下,会突然发现自己是多么轻松自在。进一部深入时,会经验到与万物和伟大的生命奥秘相连的开阔、欢愉和自由。
你活在错觉和事物的表象中。有一种你不知道的实相,当你了解它时,就会发现自己什么也不是,而当你什么也不是的时候,你就是一切。如此而已。
——by 西藏上师卡鲁仁波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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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整理自《踏上心灵幽径》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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