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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回忆录

父亲回忆录

作者: 雅燕zyy | 来源:发表于2019-12-24 10:37 被阅读0次

    我一共来广州5次。

    第一次,2015年,跟两个同事出国旅游途经广州,那年表弟刚好工作也定在广州,两人高兴会师,吃了顿饭。

    第二次,2017年,来广州面签,顺利拿到美国十年签。

    第三次,2018年……

    第四次和第五次,2019年,都是来学习的。

    周围跟我关系比较好的人都知道,只要提到一个人,我一定会掉眼泪。这个人,就是我父亲。2018年到广州,是跟父亲一起的……

    去年6月,父亲的病情到了二线化疗也没用的地步,第一医院已经无计可施。但医生还是建议我们去北上广问看看,是否有新方案或者新药临床实验。我是执业药师,我明白新药临床的意思,首先说明这个病已经没有现成的药可救了,其次参与临床实验,可能会被分配到非用药组。

    可我不想放弃希望,哪怕一丝丝我都想去试。于是在第一医院医生给的名单里,我选了中山肿院的徐院长。可是,名医预约哪有那么容易,网上的预约不出意料地全满了。抱一线希望,我让表弟问问他们单位领导,表弟很给力地帮我拿到了号,虽然是增补的,也算能看上病。

    我跟父亲说约上的时候,他很高兴,连动作也雀跃了好几分。我很少看父亲这样,一步并作两步上前,检查要带去广州的东西。早先,我跟他说了要去广州找医生的想法,他已经在想带什么特产了。我看到了一个求生意志极其强烈的人面对曙光的心情,可是,我内心难过得无法形容,看到他这样,充满期待的样子,我心软得说不出话来。

    6月24号,跟领导请完假后,我便带着父亲踏上了去广州的动车。那时候广州厦门直达动车车次很少,我们从深圳转,为了让父亲舒服一点,往返全程4段,都买了一等座。不过,我还是粗心地上错车厢,让父亲多折腾了一番,转车也是折腾了一番。不是矫情,癌症病人晚期时,因为进食少营养跟不上,加上疾病折磨,体力很差,哪怕多走一小段路,父亲都会就累得气喘。

    当天晚上,表弟在附近找了一家餐厅请我们吃饭,父亲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不吃了。他说怕吃多了想吐(肝脏的癌细胞已经扩散,肝功能严重受损,已经无法运化食物)。吃完饭,父亲说想走一走,我和表弟便陪着他慢慢走回招待所,我故意放慢脚步走在后面,拍了一张表弟和父亲的背影。父亲这个时候瘦了很多,106斤左右。驼着背,一边比划着跟表弟说什么。父亲最后的几个月里我经常偷拍他,在公交车上,在医院里,在动车上……基本都是他低头睡觉的时候。那几个月,给父亲拍的照片估计比前面30几年加起来的还多。可能我也有预感,如果现在不拍,也许以后永远没有机会了吧。

    25号是就诊的日子,表弟一早请了假陪我们检查。因为号数最后一个,专家门诊前的人密密麻麻,我们只能站着等。父亲自己找了个位置坐着,把他那个绿色的小袋子枕在脑袋下,就这样一直趴在椅背上。看到他这样虚弱,我的眼泪又忍不住夺眶而出,这一趟就诊,他体力已经很弱了,大部分靠意志力支撑的。表弟看我这样,连忙说:别哭了,等会儿被舅公看到,他也会难过。我便紧紧咬住嘴唇,生生地把眼泪逼了回去。

    轮到我们了,医生问了父亲几句便让他出去外面等着了。院长说没有新的治疗方案,一二线没效果不需要再去试了,艾坦接着吃等效果。父亲对艾坦的反应非常大,基本没法按时吃,所以能有什么效果呢。我很悲痛,很茫然,又很无助,感觉山穷水尽了。

    父亲的病情我们一直是部分隐瞒的,聪明如他,应该也猜到了。所以,当我告诉他院长让我们继续吃现在的药时,他情绪看不出什么变化,我想他应该已经知道自己的状况了。

    在回家的动车上,我们父女都很沉默。我假装拿本书在看,眼睛不时地观察他。看着他两眼无神地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我的眼泪又涌了出来,赶紧把头埋到书里。过了一会儿,也许是看累了,父亲便把耳机戴上,低着头开始睡觉。我望着他的睡颜,压抑着哭声,一路到了深圳

    回程的情景让我印象更深刻,因为父亲精神明显更颓了,来的时候带着希望,回去的时候,支撑他的希望被抽走了,所以父亲显得更疲惫了。好几次他跟不上我的脚步,到深圳候车室门口时,我让他先坐在就近的椅子上,等我把几号候车室确定好了回来接他

    我至今还记得很清楚,他靠在候车室椅子上疲惫闭着眼睛休息的场景,黝黑的脸庞,瘦小的身躯。外面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候车室,明明这个世界这么美好,明明阳光这么灿烂有活力,可是,我却仿佛看到一簇虚弱的烛火,在暗黑的世界里奄奄一息,偶尔挣扎着跳动一下。而那么羸弱的生命气息,是我父亲的,那个生我养我,把我们姐弟四人从海拔几千米的大山里拉到大城市,又含辛茹苦地把我们培养成大学生的人。父亲对我们的生养育之恩有多重,我此刻的心就有多不甘:为什么偏偏是他啊,他做了那么多好事,帮了那么多人啊!

    回家后,父亲的病情急剧恶化,2个月后离开了我们。他离开的时候身上很黄,很瘦,还插着引流管,每每想到这里,我就心痛得不能自已。

    我经常在想对一个人最好的悼念方式是什么?眼泪吗?不是,是传承!传承他的好品质,用力活出生命的精彩,才不会辜负辛苦把你带到这个世界,又辛苦把你培养得这么优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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