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片叶子都那么干净

每片叶子都那么干净
——读人领的《寺里：一棵树》

《寺里：一棵树》/人邻

寺里，青石的地板，干干净净，

干净的叫人觉得，一切都是多余的。

游人，多余，

甚至，僧人也是多余的。

似乎有点僧人的脚步声，就够了。

可僧人的脚步声什么样？

木鱼声那样的，清寂的味儿？

风断续吹拂的风铃声那样的？

——那样的，才是干净的啊。

撇开这些，只有这一株兀立的树是合宜的。

老树临秋，有些悠悠，有些故意，

似乎不经意地丢下一片叶子，几片叶子。

啊，再干净的寺，再干净的青石板上，

树都是可以丢下几片叶子的，

丢到那个僧人的头上，也是合宜的。

每一片叶子都那么干净，

这就丢了一地（一整座寺的）的干干净净。

每一片干净的叶子，佛都看见了，都是喜悦的。

佛说：这些落叶，

是不须扫的。

“看见”青石板地上的落叶、挺拔高大树下的落实叶，我同时看到了数十年前，家乡的龙潭庙，居家也居庙的四外婆；看到了如深渊一样的大龙潭，以及表兄收着绳子拉上来的小鱼篓；看到了午后静止、暖暖的时光。

四外婆通神，能预测未来，但知道的人不多。有人来求，机缘好，四外婆就到龙潭庙，接过钱来，正面看看，说一阵。还有疑惑，背面再看看，再说一阵。只收一张、只看一张，面额随意。有时候也用米“算”，只是我没有见过。

有一次，在龙潭庙我问她，为什么就会“算”了？她想了 一下，笑着咂咂没有了牙齿的嘴巴，说“就是会算了啊”。

恍如隔世。恍如另一个时空、另一个人世的事。有所得，写下：

午后的龙潭庙

我喊了一声 “四外婆”，推开虚掩的门

四外婆坐在屋檐下打盹

一只白猫叫了一声，跳上窗台

阳光的一半刚走，另一半还留在麻石地板上

斜斜的光线里，微小的精灵飞舞

四外婆驻着拐杖

在大殿里上香的时候

松树和风打着招呼

那时候，我们把问题交给神

四外婆有人间的答案

午后的龙潭庙里，时光澄净

此时的阳光，仿佛还照在那时

我以为，四外婆还在打盹

龙潭庙的门还虚掩着

只是忘了回去的路

（2021年9月21日星期二，中秋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