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炊烟

       

故乡的炊烟

        故乡，总有一些不舍留在心底，故乡的炊烟就在那些不舍之中。

        我喜欢看炊烟，特别是对故乡的炊烟，不但情有独钟，而且一直抱有特殊的感情。

        故乡是东北农村最平常的一个小村子，故乡的炊烟就是那个小村子每天都定时绽放的花，装点着春夏秋冬的艳丽，描绘着看不够的景象，抒发着写不完的情怀，充实着数不尽的流年。

        其实炊烟本身没有什么特殊的，但是融入感情的炊烟就是一篇优美的散文，就是一副装帧精美的图画，就是一道看不够的风景。这也是我独留对故乡炊烟喜爱的缘由之一。

        喜爱炊烟首先就要欣赏它。我的感觉是看炊烟既是一种美的欣赏也是一种美的享受，讲究的是一个细字。炊烟初始状态大都是一致的，一笼浅黄，慢慢升腾着，慢慢由浅黄变成一缕乳白，并在升腾中渐渐扯成一条薄薄的丝带。那丝带袅娜地飘过树梢，飘向天空，在太阳光辉的映衬下，又俏皮地闪烁成一条琉璃般的薄纱锦缎。偶有微风吹过，那锦缎便会在摇曳间散碎成如蚕丝一般的细云，浮在村庄的上空。烟如云，云似烟，分不清的美妙荡漾在天地间。最壮观的是家家户户同时生火而现的炊烟，那场面犹如条条蛟龙争相探天海，又似条条蛟龙吸水勇夺先。无风时，那一缕缕炊烟就是一根根白色的烟柱直插云霄，仿佛就像擎天玉柱一样，左右窥看比试着。有风时，那是一片欢腾的浪花，嬉笑着烂漫开来。浪花在追逐中盛开，又在追逐中张放成了烟云缈缈的图画。房舍在浪花间，村庄在云雾里。朦朦胧胧的树影，错错落落庭院，深深浅浅的红瓦，若隐若现，起伏在烟云中。那实是一片人间胜景，美不胜收，宛若仙境。

       

故乡的炊烟

        许是从小生长在农村的缘故，我对炊烟的喜爱绝对不亚于每年第一次看到初春漫野的新绿和深秋连天的金黄；更不亚于每年第一次吃到久盼的应季瓜果和美食。文学点儿讲，我觉得那炊烟就是父亲的辛苦，母亲的勤劳，孩子们的欢乐；那炊烟就是幸福，就是生活。浅白点儿说，那炊烟也绝对是一道风景，一道没有经过渲染的原生态风景。我总认为就是那一缕缕炊烟装扮了村庄的俊朗，秀美了村庄的容颜。所以，每次回到村庄，我都要跑到村子前面的高岗上看炊烟，即使是冬天也不例外。记得有一年春节回去时，我一大早就跑到了外面去看炊烟，在外面一看就是四五十分钟。因为穿的单薄，又没有带手套，加之只顾了看景、拍照，结果回到屋里时，人冻得直发抖不说，手都快冻僵了。搞得弟弟、弟妹一脸的不理解，直问我，就是个烟囱冒烟有啥好看的？爱人则在一旁添油加醋地说我精神不好。

        对故乡炊烟留有特殊感情的另一个原因是它给我留下了深深的记忆。

        十八岁那年冬天，我应征入伍。离家时是一个炊烟乍醒的早晨。那是我第一次离开家，离开父母，所以心里满怀忐忑。我不敢看母亲担心又不舍得眼泪，就用到后院看同族哥哥一会儿再回来为借口，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门。一直走到村口的公路上，才敢怯怯地回头张望。而张望中忽地映入我眼帘的，就是那一柱柱，一缕缕的炊烟，炊烟在深情地与我挥手告别。家乡的炊烟，父母的炊烟，我的炊烟，单薄地映衬在盖满田野的白雪泛起的银光中，显得苍白而无力，就如同那一刻我离别的心。那一幕离别，一缕炊烟，从此深深扎根在我心中几十年，并时时升腾着怀念和心痛。这也是我为什么每次回去都要不厌其烦、起早登高去看炊烟的一个心结。更何况我每次仿佛都能感觉到，透过炊烟，可以看到长眠于地下父母那深情的双眼。

       

故乡的炊烟

        如果说喜爱炊烟还有第三个理由，那就是它总予以乡亲们无私的眷顾。对农村人而言，炊烟就像报时钟，定时提醒着劳作的人。特别是夕阳西下时，炊烟更是在张望中频频地召唤着田间忙碌的人们息作归来。人们也似乎与炊烟有相当的默契，每当远远看见炊烟挥手，便肩锹手锄，三五成群，陆陆续续一路谈笑着回到村子里。不知是谁惊扰了哪家护院的犬儿，迎归的声音一下子就唤醒了整个村子浅睡的鸡鹅，乡村交响曲便东呼西应地奏了起来，霎时鲜活了生命的旋律。人们在轻声呵斥中，走进了炊烟俊俏的剪影，挽回了炊烟多情的张望。温馨的土炕，丰盛的餐桌，一壶烧酒，消除了一天的疲劳。饭后聊一阵家长里短，逗一阵绕膝儿孙，奔忙了一天的人，带着十分的满足和幸福憧憬，与炊烟一道，酣然入梦。

        我亦经常与故乡的炊烟梦中邂逅，可又常常是没来得及仔细端详它别后的模样，它便匆匆掠过长夜枕角的挽留，与我作别。我则常常落入惆怅缠绕的思念中。

        如今走入城市好多年了，别说看故乡的炊烟，就是看到炊烟都很难。不过偶尔的一丝白云飘过，倒是总能给我安慰，那是炊烟的影子，在不知不觉中幻化成了故乡的那缕纱白。

        城市的天空是拥挤的，装不下故乡的忆怀，也挤不进故乡的炊烟。只有那一抹微云，还在不知疲倦地替我守望着故乡的琉璃色彩。我想，那一定是故乡的炊烟不辞辛劳，一路寻我而来，飘渺弥漫在想望的天空。我不敢询问那虚幻的烟白能有多久停留，只把无奈写满一页笺纸，便匆匆张开双臂，去深情拥抱苍天馈赠给我的短暂安慰，小心翼翼地诉说我的思念，并用力吸吮着故乡的味道。

故乡的炊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