冗在长椅上睡着了,却没有梦见酒鬼老爸。他睡着,嘴边的呢喃渐渐消失,眼前的黑暗像流水般从身后消失,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白色房间里,地上和四围的墙面铺满了光滑的大理石砖,一块块大理石砖之间填着的白石灰,拙劣的拼接起大理石天然的花纹。空气中弥漫着怪异的味道,刺鼻的让冗感到恶心。他感觉到自己斜倚在墙角。各式各样的脚步声如海浪般渐渐朝他涌来,这让冗体验到一种未知的恐惧。他不知道这股浪潮去往何处,会带来什么,自己又该如何面对。所以尽力的将身体蜷成一团,想以自己最耐揍的姿态忍受一切。
冗还记得酒鬼老爸对他说过:忍耐是击碎一切的武器。可是海浪却没有涌来,只是越过了他。好像他们裹挟着秘密远去,而冗没有资格观看似的,他已经做好了准备,现在只剩下失望和不解。好在他身边的冷意逐渐消退,温暖驱散了冗心里残存的对脚步声的恐惧。
冗觉得自己没睡多久,可能半个小时左右。他抬头看了看一成不变的灰暗天空,决定再次上路。他一起身才发现身上盖着一条长而宽的围巾,米白色的围巾摸起来细腻舒适,它的保暖性已经在冗的梦中得到证实。冗先是是感到疑惑,然后明白过来这是可能某个路人的好心。可他四下张望,只有静静流淌的浅绿色河水、岸边干瘦枯萎的柳树和沿着河一路向前延伸的草地。就连个人影都没有,他不由的幻想河边藏着一只美丽的精灵,她会在路人需要的时候提供帮助。冗为这个解释感到开心快乐,他把围巾缠上自己的脖子。想象自己是一根笔直的旗杆,然后跨出一步,继续自己的散步之旅。
冗在不断的抬脚和收腿运动中找到了某种平衡,开始能放空脑袋的观察一路所见的单调景色。河岸从初时走上步行道开始,就显得一成不变。河水被风微微抬起又抛下,在石头岸边刻下他最好的成绩。冗有一个瞬间想把脚伸进河里戏水,却又突然想起现在是冬天,他的脚可能会被看似温柔的河水冻坏。所以只好稍显失望的遥遥头对自己说了声抱歉。
他又看向那些柳树,每一株柳树身上都有被砍去枝干的伤痕,好像已经被安排好在何处死去的受刑者。下垂的枝条并非光溜溜的片叶不剩,而是不知道为什么的缘故被染的灰黑,半点也显不出绿色来,以至于让冗看着好像柳树全都死去了似的。冗伸手摘了一片树叶,抹去上面粘附着的灰黑,露出坑坑洼洼的树叶原形。冗捧在手里看了好久,然后伸手放进外套内层的兜袋里。
冗又走了一会儿,看到一座长桥跨过穿城河,架得高高的,在桥下留出了一片空地。他逐渐走进,看到蓝白相间的大方箱子。上面有窗户和防小偷的铁栏杆,有的外面还架着空调外机。再加上花花绿绿的无风自动的各类衣物,冗判断出这是一处居所,藏在桥下的居所。冗再次感到兴奋,因为这次散步带来了如此多新奇的体验,让他感觉自己已经爱上了这种出乎他本人意料的冒险,虽然在他还不成熟的脑袋里还只有朦胧的喜欢和占有欲,还没有完全产生“爱”的概念。
这是一类他还不曾接触了解到的人。按照冗的理解,这是一群自由随性的艺术家。不然会有谁能想到把家放在桥下的创造性举动,让几片夹着泡沫的铁板围成带来甜蜜和自由的住所。
四处散落的垃圾和空气里风沙和辣椒组成的气味,无不显示着没有被规定着的生活。而对于冗来说,除了在酒鬼老爸身边的日子,其余他所经历的环境中总有着这样那样的规矩,那就是被规定着的生活。其中最显眼的默认俗成就是保持卫生。能够无视这些规定的地方,哪怕只违背了保持卫生这一条,也会因为这地方有了酒鬼老爸的影子而让冗觉得自由而迷人。
冗在一扇小小的窗户里看到一个女人。她的面容因为隔着满是泥灰的玻璃而显得模糊不清,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她也正看着冗。四目相对,双方同时又些发愣。突然的,女人咧开嘴角笑起来,露出两排整齐的微微泛黄的牙齿。这个笑容在冗的脑海中放大,细节却更加模糊,只有那股亲切随和的感觉超过了所有冗认识的亲戚,让冗不由自主地放下心里的戒备。并对她也回报以微笑,冗知道自己的微笑很讨人喜欢,能让冗得到许多多出来的关爱。可酒鬼老爸不准他讨人喜欢,要他不依靠普通孩子的撒娇哭闹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他很少笑,常常摆着刻意保持平淡的表情。
他从前总能听到舅妈和老师们对儿子或学生的嘱咐,告诉他们不要注意陌生人,特别是无缘无故对自己很好的陌生人。
可冗愿意付出自己的一次信任,为了这个拥有自由的居所和一张美丽亲切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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