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一聋者欲求一师。行于市，卒获一师。
次日，聋者面其师，乃求其师教之，其师不语，书日：“子尝闻乎?”其人对日：“吾，一聋者也，何以闻之，师戏我乎?”其师色夷而不答，取书数卷与之，使其读之，乃复家。
数日，乃复见其师，其师日：“汝尝闻乎?”对日：“吾悉读之，卒未尝闻。”其师复取书数卷与之，日：“熟读之，乃可闻矣。”
聋者乃复家，闭门三日而读之，悉读全书，卒未闻，乃怒，然而见其师，日：“吾乃一聋者，师令学生熟读此书，虽不能颂，可悉知其意矣。然卒未闻，师戏学生乎?”其师怡然闭目不语，取笔书日：“汝躁甚矣!”聋者大惊，日：“师可闭目而书，何以也?”其师笑日：“以心书之。闻三者也。其一，以耳闻之，天地万物，得之而为声；其二，以眼闻之，聋者视人之口而知其欲言，此以眼闻矣；其三，以心闻之，万物皆有声，或喜或悲，或高或低，须以心感之，乃闻也。”聋者大悟而笑，日：“学生尝闻矣。吾尝闻鸟之鸣于山涧，飞瀑之击于深谷，花之发于泉边，明月之出于渤海；吾尝闻苏子之吟《赤壁赋》，李太白之叹蜀道之难；吾尝闻……”其师止之日：“差矣。闻之要者乃其人之心也，吾闻汝之诚乃教之，吾闻汝之勤乃授之书也，吾闻汝之躁而诲之矣。”其人默而识之，乃辞之而去。期年，自求得一琴而奏于市。
闻有此人，皆往听之，或笑日：“聋者奏于市，戏乎?”聋者取弓而书于地日：“以心奏之，可闻乐中之抑扬，谱者之喜怒也，得之心，奏之于弦，乐谱者之乐，哀谱者之哀，安弗可奏乎?”卒为太师。
吾尝思之，善矣，世间万物，若皆以心感之，则盲者可书，聋者可奏，吾等皆可以美丑者之美，乐悲者之乐，又何尝哀己之不幸，叹生之弗顺。或成或败，其心不动；或喜或悲，其心夷也。
噫，以心感天地之万物，感天地之万心，安能不乐而自得乎?以心行事，有何弗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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