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觉得《西游记》里繁荣着童心,好玩得很。去年看王明珂的《反思史学与史学反思》,书中举到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例子,一下子触发了重读《西游记》的兴味。
想想唐僧这位又主流又正确的化身,却屡屡做着错事憨事糊涂事,空顶着一个权威的名号;而孙悟空徒有一对“火眼金睛”,看得清行得端,却总被攻击为扰乱佛法颠覆神权的“无心向善之辈,有意作恶之人”。最能整治自由主义者孙大圣的,还是给他戴上了那顶中国特色的帽子,而且还要时不时念动咒语,让他遭受紧箍咒的束缚、打击、改造与折磨,“可怜把个行者头,勒得似个亚腰儿葫芦”。
好在终竟会水落石出,也就从《尸魔三戏唐三藏 圣僧恨逐美猴王》一路看下去。
等看到三十一回《猪八戒义激猴王 孙行者智降妖怪》,那片鲜鲜亮亮的童心,几乎就被一处败笔破坏殆尽。黄袍怪与抢掠的宝象国三公主夫妻生活了一十三年,生下了两个被爹妈无尚疼爱的孩子。可是孙悟空为钓出黄袍怪,竟然允许猪八戒与沙僧,将一个十来岁、一个八九岁的两个正持“弯头棍打毛球”的孩子,“拿到宝象国中,往那白玉阶前捽下,可怜都掼作个肉饼相似,鲜血迸流,骨骸粉碎”!不知道吴承恩有没有孩子,先不说《西游记》里标榜的儒家的仁义与佛家慈悲,光是一个父亲的心情将心比心也万万不能如此冷酷与残忍,而且冷酷与残忍得毫无道理。看来希特勒搞种族灭绝,以及“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的出身论的疯狂,是有着一点人性恶之源头的。何况黄袍怪还是天上二十八宿之一的奎星,而三公主则是披香殿侍香玉女,他们在天上有意,相约到地上恋爱,两个孩子便是他们下凡后恋爱的结晶。这不得不让人惕然心惊:一旦有了“降魔取经”的大名义,什么罪恶都可以公然地大行其道,就如《水浒传》中那个为了救宋江、将江州军民百姓,“一斧一个,排头儿砍将去”的黑旋风李逵(农民起义军的又一个模范)。
(李木生2019、1、30晚二十二时于方圆垦荒斋)
作者简介:
李木生,山东省散文学会副会长,中国孔子基金会讲师团成员。写过300万字的散文与300多首诗,所写散文百余篇次入选各种选本,曾获冰心散文奖,首届郭沫若散文随笔奖,首届泰山文艺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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