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舞的流浪汉与身穿皮草大衣的女人们 风清扬

    跳舞的流浪汉与身穿皮草大衣的女人们  风清扬  原创

                              1

  我衣衫褴褛地站在马路中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不一会儿，天上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对我来说，这美丽的事物来得有些不合时宜，因为我的衣服确实是单薄极了。它们像头皮屑一样纷纷扬扬地往我身上飘洒。头皮屑?上帝的头皮屑?该死，我怎么会这样比喻这场美丽的大雪?诸位看官，请原谅我的文化低，如果我不是在挨饿受冻的情况下亲身经历这场大雪，而是像那些富家子弟一样，待在装有暖气的大别墅里，隔着透明的玻璃窗，一边欣赏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热烘烘的烤地瓜，那么，我也不会有这样糟糕的比喻了。可是事实上，我并不是呆在别墅里，而是置身于这冰天雪地的露天之下，看到这不合时宜的雪落下来，我只能管它叫上帝的头皮屑了。

    “上帝在挠头皮，呵！他的头皮屑可真多!他一定是遇到烦心事了，不然也不会不停地挠头皮!”我越想越气恼，下意识地向空中啐了口唾沫，本想发泄一下心中的怒气。你猜怎么着?我吐出的唾沫还没落地就结成冰了!我诧异地长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自己吐出的唾沫变成小块的冰渣落在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美妙乐音。

  “蛮好听的!”我自言自语道，至少比我吹口哨好听的多!可是这根本解决不了我的问题!因为我还在受冻，而上帝还在不停地挠头皮!

    “你别挠了!”我扬起头对着天空命令道。

  “呵，小样!你管得了我?老子不爽才挠头皮的!”从遥远的天边飘来一个空灵的声音，音质有些苍老，像个老头子发出来的。

  “可是你看，你的头皮屑落得我满身都是!”我指了指自己身上，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雪。然后我把手凑到嘴边，使劲哈着热气，这样能感受到一丝温暖。

    天上没有回应，而“头皮屑”还在飘洒。

  “真是个无赖!”我努了努嘴，伸出一只手来，冲着天空示了个中指。

                          2

 

    我感到很冷，全身都变得有些僵硬。

  “不行，我得活动活动，再这样下去恐怕要成雪人了!”我提醒自己。

    我扭动起身体，随着身体关节处的一声声咔咔作响，大块大块的雪也随之从我身上掉落下来

    我在街道中央跑来跑去，先跑一个小圈，然后跳来跳去。一辆汽车像健壮的小马驹一样擦着我的身躯飞过，车里的人冲我骂了一句：“找死啊，不要命了!”不过车速太快，司机开车也不认真，只顾着骂我，一不小心车轮打了个滑，撞到了前面路边的一颗树上，车子冒出黑色的烟雾。

    我停了下来，盯着那辆车看了几秒钟，我感到很难过，有种想落泪的感觉，可是，这天太冷了，也许我的泪腺被冻住了，怎么也哭不出来，没办法，我只能无奈地笑了起来。

  雪下的更大了，上帝还在心烦着。我一个人在路中央跳舞。旋转，跳跃，一辆辆小汽车从我身边飞过，每一个路过我的司机都一脸恼火地冲我骂了一句：“你个神经病，找死啊！”不过他们还算比较幸运，没像第一个司机一样不小心撞上路边的树木或石头之类的障碍物，他们开着车扬长而去，车尾喷出一缕白气，在积雪的路面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轱辘印。

    我盯着那些车辆消失的地方叹了一口气。

                    3

    雪还在下，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上帝今天似乎特别烦，他是要准备挠一天头皮吗？

  我还在马路中央跳舞，旋转，跳跃。每一个动作尽量做到规范，我对自己要求很严格，以便能达到一个舞者的风范。除了驱除寒气外，也是为了吸引一些人气。

    “你看他跳得多好!”

  “是啊，多么优雅的舞姿!比那些专业的舞蹈家跳得好多了!”

    一阵女人的夸奖声传进了我的耳朵里，而此时我正在起舞。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不知什么时候一群穿皮草大衣的女人们围在我的周围。她们带着惊讶的表情欣赏着我的舞姿，指手画脚地做着点评。

    她们身上穿着厚厚的皮草大衣，那些是由各种动物的毛皮编织而成的。有的穿的是狗皮，有的穿的是熊皮，有的穿的是狐狸皮脖子上裹着一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更有胆大的女人披的是豹子皮，豹子黑色的斑点状花纹在她们身上变得清晰可见。

        我一边起舞一边看着她们在心里寻思着：“那些动物在她们身上沉睡，而她们还醒着。她们以这种特别的方式使得它们的生命发挥了最大价值。她们不知道这些衣服怎么来的，她们只知道穿上它很暖和。”

    在这些观众的惊奇目光的注视下，我跳得更卖力了，我似乎忘了自己只是在取暖，而不是在跳舞!

    “你看，他跳得真棒！”她们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向我赞叹道。

    她们不感到冷，她们中的每个女人都没有因为这场雪而变得瑟瑟发抖，而我却冷得受不了。她们之所以围观我，只是因为无聊而已。她们以为我是在跳舞，而我其实只是在以一种最佳的方式为自己取暖而已。

    我想说，几乎是要以一种最卑微的语气向她们恳求道：“求你们别围观了，我不是在跳舞，我其实只是在取暖而已。”只是我没说出口，就算我说了，她们也不愿意相信我是在取暖。

    “算了，管它呢！你们爱看就看吧！”我在心里安慰自己，仿佛围观我的不是一群穿皮草大衣的女人们，而是一群动物。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终于，我跳不动了。我的全身湿淋淋的，我的头顶冒着热气，我感到很温暖，甚至有点发热，我脚下的雪都融化了。我再也不感觉到冷了，至少在此时我感觉不到冷。

    我停了下来，站在她们中央，瞬间一阵热烈的掌声冲我袭来，声音有些刺耳，撞击着我的耳膜，使我的脑袋感觉到晕乎乎的，我感觉很舒服。

    为了表达对她们热烈掌声的感谢，我很不情愿地弯下身子，像一位真正的舞蹈家那样谦卑地低下头来，把一只手放在胸前，嘴角挤出微笑，向她们答谢道：“谢谢女士们欣赏!”

    这群穿皮草大衣的女士们也像欣赏了一场精彩绝伦的舞蹈一样淑女一般地用手抖了抖落在衣服上的雪花，心满意足地，有说有笑地转身离我而去。

    我站在原地微笑着目送着她们的背影在漫天飞雪中渐行渐远，消失不见。

 

                                4

    雪还在下，上帝还在挠头皮。可是我却感觉不到冷，我身体似乎变得越来越热。

  “好热!”我大叫起来，像个调皮的孩子一样脱下破旧的衣服，扔掉鞋子，然后裸着身子在雪地上奔跑起来。

  “你要跑向那里?”那个老头问我。

  “前方。”我说。

  “前方有什么?”

    “前方有阳光，还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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