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明皓的电话,沈良没有耽搁,立刻驱车去了他的公寓。
熟练地输入密码推门进去,明皓正在盯着档案里的照片发呆。
“我打听过了”,沈良踱着步子过去,“谷媛媛是从遇害前半个月开始背这款包的。”
他顿了顿,“应该是……礼物。”
“不是她送的”,明皓终于开口。
她不是这样的人。
看着他笃定的眼神,沈良百感交集。
“是个男人送的。”沈良继续开口,“可她的同事和朋友没人见过,只是听说有这样一个人。”
明皓沉默了。
“我们会永远对立了,明皓,你守你的道义,我报我的私仇。”蓦地,他想起那封信里的话。
那么沉重的过去,他想过她带着怨恨回来,想过她带着悔恨回来,想过她不再回来,可是却从没想过今天这样的局面。
她身边有另一个人了,愿意认同她的狡诈、愿意接受她的自私、愿意服从她睚眦必报的小人之志,愿意同她一起走一条通向地狱的路。
眼睛突然涩了,用力眨了眨,他清清嗓子,“不是那个男人做的,4月6号,谷媛媛上白班,六点就离开酒吧了。特意回家换了衣服,是为了见那个男人。”
他从杂乱的桌子上翻出一张照片,“黑色长裙,没有任何标识,这不是名牌、不是高定,是私人制作。”骨节分明的手敲了敲桌子,眼睛确实少有的犀利。“这样的设计,这样的材料,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那么问题就好办多了,学历不高、薪酬有限、交际范围也不广的受害者是从哪里得到这件衣服的呢?”
“那个男人!”
“案发当晚,她特意换上了他送的裙子,提着那个包,是为了去人民公园见那个人吗?当然不是!她是去约会的,对方那样的人,绝对不会将地点选在人民公园。”
沈良思索道,“所以,去人民公园是约会结束之后的另一次碰面,是她和凶手约好的。”
“或者说,是凶手要求的!”明皓悠悠地开口。
沈良恍然大悟。
男子送出的包、定制的衣服,谷媛媛将之隐瞒于人的可疑行迹,无一不显示着对方不一般的身份地位。可是,排查公园大门的监控记录,谷媛媛是独自打车到的公园。
试想,谷媛媛对于此次约会如此重视,必然不会草率地将与凶手的会面定于当晚,也就是说,此次见面,谷媛媛没有选择。
六点下班、七点出门,考虑到路上的时间,两个小时之后,受害人便出现在公园门口,显然,此次会面打破了她原本的计划,逼迫她不得不放弃仰慕的约会对象,来到人民公园与之会面。
可是,经过探查,六点之后,谷媛媛的手机再没有过任何通话记录,那么凶手又是如何将会面的信息传递给她的呢?
明皓的眸子黯了黯,眉峰紧蹙。
手里的信息将他引向一条思路,将他引向一个人,一个不敢想起、不愿触及的人。
看着陷入沉思地明皓,沈良无奈地抿了抿唇,开始翻看手里的照片。
一个月的时间,翻了多少监控,访了多少人,谷媛媛七点至九点之间的行踪还是一片空白。
现在,虽然有了方向,却还是一头雾水。
靠!沈良没忍住,咒骂脱口而出。身边的人倒是因此敛了神,微微正了正身子。
“那晚的出租车司机找到了吗?”明皓问道。
“找倒是找到了,但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只说是从梧桐路路口接的人,别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沈良从怀里摸出一支烟,“我们也排查过梧桐路,但是你也知道,那边的人,非富即贵,查起来谈何容易。”
深深吸了一口,“确实没办法,小吴和珊珊两个人花了一个星期时间把梧桐路七点到九点之间所有经过人员的行踪跟了一遍,盯监控眼睛都快盯瞎了。”
明皓微微笑了笑,“很有价值的信息不是吗?至少我们知道那个人在哪儿了。”
“在哪儿?”沈良一惊。
“不告诉你,我自己去。”他还是微笑,清澈的眼眸里看不出一丝情绪,“他不是凶手。”
“你回去等我消息吧!”他起身离开了书房,背影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黑色车子行车在梧桐路上,初夏的阳光,透过梧桐路两侧的叶片,暖洋洋的,照的脸上一片片明暗交错。
很奇怪,赫兮,我幻想过无数次与你重逢,怨恨、陌生,却始终不知道,怎样的结果才是令我欢喜的。
如今,我才意识到,再见一面,无论怎样,我都是欢喜的。
你说,我们会永远对立了,呵,怎么会!
想到这里,他竟真的微微笑出了声。
那长满南京城的法国梧桐,也是被怀着这样的心情栽培的吧!
梧桐路13号,干净素雅,很像她。白色的大理石,黑色的铁栅栏,盘绕着的绿色藤蔓,曾经无数次在她嘴边描绘的未来,以这种讽刺的方式呈现在面前,他不知作何感想。
按门铃,叮咚叮咚的响声,没多久,阳台上走出一道身影,浅灰色的家居服,微卷的长发就那样散在风里,脸上挂着的,是一如既往的大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他不得而知。
眼前的一切,如同五年前的一场梦,他怔怔地愕在那里,仿若这五年来从未分来,从前幻想的未来也已一一实现。
可是,冰冷的声音还是将他唤回了现实。
“推门就好。”阳台上的人留下这么一句就转身离开。
他讪讪地推门进去,却不知迈出的这一步,到底是黎明,还是长夜。
进入客厅,那个令他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人就那样绕着螺旋楼梯一步步走下来,拖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不大,却一下一下地击着他的心。
“他料得果然不错”,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坐在了沙发上,“我等你很久了。”
他缓缓地都过去,声音说不出地沙哑,轻飘飘地,“兮兮……”
赫兮昂头,勾了勾嘴角,“真是难得,那个神经病选的地方,向来让人捉摸不透,你倒是猜得准。”
他苦涩地舔舔嘴唇,“只是猜测,看到装饰,便确定了。”
“所以,你是来见我的?”她递过一杯水,垂眸问道。
“是!”他并不否认。“那封信,跟五年前如出一辙。”
“信是他要寄的,”她慢慢做坐下,“所以,……”
“是他要我来见你。”他接着说下去,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看着他凝视着自己的眼神,赫兮到底是叹了一口气。
“明皓,”她无奈开口,“你知道的,这意味着什么。“
她没有说下去,对面的人却笑了,声音温柔得不像话,“我知道。”
这意味着什么,不过是一场翻天覆地的争斗,不过是一场你生我死的的拼搏。
五年了,她离开整整五年,那样煎熬的五年,如今回头,却仿若一场梦。
他从未想过去找她,那一枪,击碎了她全部的信任,也让他彻底看清了自己的心。
就这样吧,走得远远的,越远越好,一辈子不回来也好,至少,平安。
可是,她回来了,携风带雨,让本已心如止水的他再起涟漪。
”那个人是谁?“想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冷硬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她。
那个人是谁,那个寄信给他、隐藏在受害者身后的男人,到底是谁!
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她噎了声,沉默了一会儿,起身从抽屉里翻出一页纸,递到他面前。
“这是他让我交给你的。”
“宣战书?”他接过,却没有看。
“不是,”她重新坐下,“是凶手。”
明皓的眼神逐渐深邃了起来,却还是没有动作,就那样静静地坐着。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地开口:“赫兮,你决定了吗?”
他的问题毫无由头,可她却懂了。
她转过头,不知为何,突然不敢看他。
“明皓,我是一个死过一次的人,”一字一句,沉痛地直击心门。
“他不是什么好人。”他突然急了。
“我知道,”她还是那么镇静,“我也不是。”
她补充道,“五年前的事情你一清二楚,我们早就不是一路人。”
“我以为,你至少……至少会…。”他不知道怎么说,该怎么说呢。
她突然不想再谈下去,“你走吧,你可以对我们视而不见,也可以尽你所能把我们绳之于法。”
“下次见面,就当作前尘往事都烟消云散了吧!”
不知是怎么走出大门的,回过神的时候,已经站在了车门外。
回头望望不远处的小楼,终究只能释然。
前面几十米的地方,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的男子直直地盯着他。
那么远的距离,不应该看清的,可他却偏偏看到了他的脸。
杜宁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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