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很小的时候,三四岁的样子,我有一只很喜欢的老鼠玩具,很小,毛茸茸的,那时我要把它枕在耳边,蹭着它的脸,抱着它睡觉。某天晚上睡觉前,我躺在被窝里问妈妈,我说如果我死了,我的小老鼠怎么办呢。妈妈说,到时候烧给你。
比那时年纪稍长一点,七八岁的时候,我曾把同小区的弟弟从台阶上推下去。原因记不清,总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他趴在地上大哭。我转身上了楼。
楼房的隔音并不好,我在房间里坐着,便能听见楼下的一阵喧哗,还有弟弟奶奶的破口大骂。
我的卧室连着阳台,因为用墙隔开,所以并不是很亮。
书桌正对的窗,有光透进来,房间里的空气浑浊昏暗,所以光就有了形状,似梦非梦的。
而我却不成形状,一个人在书桌前坐着。
楼下的吵嚷,呵,也并没有那么持之以恒。声音越来越淡了,光也越来越暗了,眼前也越来越模糊。似乎过了很久,似乎没过很久。
总之,后来父母都下班回来了。我一定是受到谴责了吧。
想起来了,妈妈好像让我一个人在房间反省。
我是如何反省的呢?我抓出抽屉里削铅笔的刀,在手指上面划下一道又一道。然后哇得大哭出声。
刀并不钝,是我胆子小,所以未见一滴血。
你必须得原谅我,不然我要去死。我便是以这般方式反省的。
然而我的这一声大哭并没有引来我想要的关切。只听厨房传来异口同声的男女声:
“你还有脸哭?”
我只得拖着我的手,亲自去厨房展示我的伤口。
然而,没有人买我的帐。
妈妈抓着我的手,侧脸,皱眉。
“你是故意的吧?”
那天之后,那个平常爱找我玩的弟弟再也没有靠近过我,我至今也不知道他长大后是什么模样。
我时常在楼下遇着他那凶神恶煞的奶奶,见到了便别过脸装没看见。
有时我也会偷偷朝她望,她表情总是阴瑟瑟的,眼神僵硬,紧着盯眼前的路。我不知道她是忘记我,还是也同样假装没看见我。
我初中的时候有一个特别在乎的朋友。体育课的时候,我们一群人坐在树荫下。我拉着她的衣袖问她, “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她疑惑的看了我一眼,随即笑着对大家说,
“不会。”
于是我一个人默默望着天,流了好久的泪。
高二的时候,教室在四楼,座位在窗户边。我望望了天空的白云,望望了楼下的树荫。然后转头望向我的同桌说,边笑边说,“如果我跳下去,你会拉住我吗?”
她吃了一惊,严肃地告诉我,“会。”
那一天,她忧心忡忡地盯我看了好久。
高三的时候,爸爸带我去徐州看医生,我对这头衔不虚的医师一通胡言乱语。
出了医院,爸爸拎着药带我往车站走。我突然便往马路上冲,一辆一辆车从我身边飞过去。爸爸死攥着拉我回去,怒气冲冲地大声呵斥我,“干什么!”
我说我要去死。
医院离车站并不近。那一路上,爸爸冷着脸在前面大步走,我在后面哭得要断气。
高三的暑假,我跪在床上,尖叫着哭,哭着尖叫。
我对妈妈说,“放我去死,过个两三年你会忘掉我的,真的。”
妈妈红着眼说,
“你知道吗,你原本还有个姐姐,出生不到一年。”
“我到现在还记得她。”
“我养了你十八年,你真的觉得我能忘掉你?”
那段时间,我的妹妹总是用小心翼翼的目光打量我,跟我说话的时候都有些恍然无措。
她在担心什么呢?她是不是在担心,日后若是有人问起她的家庭,问她有没有什么兄弟姐妹。
她只能说,我有两个死掉的姐姐,一个未满周岁,一个才刚刚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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