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拉兹

怀念拉兹

周末的深夜，妻子听完音乐会后依然坚持要驱车30公里从城里回村。理由倒也充分，就是小狗丽达喜欢在村里玩，喜欢村里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野草甸子，可以肆无忌惮的钻进去捉迷藏，然后带着一身草籽自由自在地奔跑。

谁不喜欢自由呢？看着夜幕中的小丽达在前面欢快地奔向即将出发的汽车，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份对自由的渴望与享受，哪怕对一只狗来说都是那么的重要。

十九世纪匈牙利诗人裴多菲写有著名的诗句：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第一次听到这诗句，是少年时听著名演讲家、青少年思想教育家李燕杰的演讲。三十多年过去了，至今依然对当年半导体收音机里李先生朗诵诗句时的音色、语气记忆犹新。然而，这印象的深刻，竟然又与几年之后李先生在蛇口青年座谈会上引发的风波同样令人震撼。

王小波在《一只特立独行的猪》中写到：我时常回到童年，用一片童心来思考问题，很多烦恼的问题就变得易解。

但这么多年来，尽管反复尝试了王小波所说得办法，依旧有很多烦恼无法得到解决，倒是童年仿佛被无限延长，时间一久，甚至生出一种拒绝长大的心底暗劲儿来。叔本华说，要么孤独，要么庸俗。难道既不孤独又不庸俗真的是一种飘忽于云端的状态？如果真要这样来定义的话，恐怕会有无数个人讲出无数个故事，让你置身于无数个道理之中。做一个心灵自由的人容易，做一个特立独行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呢？

不由得，又想起了两年前失踪的流浪狗拉兹，那个曾经在记忆中短暂停留，鲜活而充满灵性的精灵。对它，我时而想念，时而自责。如果不是我们用那貌似高尚的怜悯，化解了它作为流浪狗对人类应有的戒备心，也许，此时的它依然快乐地奔跑在乡野间的荒草丛中。对拉兹而言，我们又何尝不是骗子呢？

下面的这篇，是两年前写给拉兹的纪念。       

怀念拉兹

               

                                  拉  兹   

                          2017年5月12日

拉兹失踪已经10天了。据小区门房的大姐说，5月2号是她最后一次看见拉兹。在小区门外一百米处的广场上，一个蹬三轮车的陌生人用走一段扔一点食物的办法，把拉兹引诱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

拉兹是这个小区里众多流浪狗里的一只，一只黄白花相间的小流浪狗。第一次见到拉兹是在两个月前，我们带着小狗丽达到小区里办装修的事，拉兹不知道从哪个巷子里一下子窜出来，就热烈地喜欢上了正在到处乱跑留记号的丽达。从那天起，不管我们是否会来，拉兹都会在正装修着的房子前等我们，从未落下一天。或在旁边的沙堆上打滚儿，或跑上楼和工人们守在一起，而我们一到，它便会用如火的热情狂摇着尾巴与我们寸步不离。     

拉兹这个名字是妻子给起的，“它们是印度电影《流浪者》里的丽达和拉兹”，妻子看着两只奔跑着的小狗兴奋的说。拉兹确实是一个流浪者，刚见到它时，个头不大的它浑身满是泥土，脖子下面有一个据说是被邻村里的野狗咬伤的大口子，沾满了血污，一条前腿还有点瘸拐，应该是伤过才刚刚痊愈。眼睛小小的，嘴巴尖长，还有点儿地包天，时常会露出下齿，有点吓人很不好看，只是身体看起来还算结实，肉乎乎的。     

可能是年岁还小的缘故，拉兹的天性是快乐的。它会逮住工人扔下的一个矿泉水瓶，吚吚哑哑的咬来咬去，拨来拨去，自娱自乐，乐此不疲。也会在装修用的沙堆上，四脚生风的使劲掏沙坑，然后卧进去打上几个滚儿，心满意足。有时我们去的时候，它恰好去别处玩，没见到它也不用着急，它仿佛心有灵犀，不出十分钟，就会不知道从哪里窜回来，直接从你身后站立着扑你的小腿，让你满裤腿都是它的土爪印。       

拉兹是聪明而爱人的，小区里很多人都认识它，也愿意多少喂些吃的给它。也许是我们自作多情，总觉得拉兹更爱我们一些。因为房子还没装修好，每次我们去了都会在朋友也是邻居闲置的房子里休息。而拉兹总是守在门口，有人或车经过，它便使劲的叫起来，给我们看门。即便丽达没在，它也会一直隔着房子的纱门一副认真的样子看着我们，好像只要看见我们在，这世界就是美好的，它就是幸福的。每次离开，拉兹都会一直跟随着把我们送出小区大门，送上车，又紧紧跟着车远远的跑上一段，这仿佛已经是它生活中的一个仪式，也是我们生活中的一个仪式。     

妻子很喜欢拉兹，总是惦记着它。房子的装修她基本不看，她就是去看拉兹的。每次去都会给拉兹带上一大包自己做的好吃的狗食，看着拉兹美美的饱餐一顿，才能安心。她也爱带着拉兹和丽达在小区里去散步摘花，即使去小区外的饭店买吃的，也会带上它俩。在饭店里，拉兹会怯怯的紧靠在吧台的边上，尽量不引人注意，只是定定的看着妻子买东西付钱，紧紧跟着寸步不离。看见它的人都说，这只狗可真乖啊！     

是的，拉兹真的很乖，两个月里，它仿佛已经是我们家的一员，它脖子上的伤口已经痊愈，已经习惯每天守在门口等着我们到来，习惯从我们手里欢快的取食，并允许我们试探着抚摸它。从我们这儿，它已经开始放弃一只流浪狗对人的本能的畏惧和自我保护。几次它送我们离开，从后视镜里看着它在后面气喘吁吁的追车奔跑，我们都忍不住想停下来，让它一起上车，一起回家。     

但现在这一切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就在妻子在网上给它订了一大袋狗粮的第二天，它失踪了。生活是突然给我们开了个玩笑，还是给它开了个玩笑？这玩笑开的可能有点大了，对我们是情感的陡然失落，对它，也许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这么可爱的生命，上天应该保佑它。

怀念拉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