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书摘之一
这是延城2016年1月的一个傍晚。
地上积雪虽已没胫，漫天雪花仍在飞舞。在一个空空荡荡的饭馆儿里，我作为唯一的顾客，正在临窗的一个角落里独自饮酒。这是一个位于地铁站附近的偏僻胡同里的馆子，这是一个我只在2006年来过一次的馆子，而今天—10年后的今天，我却鬼使神差般再次出现在这里。
2
已经喝下了几瓶儿啤酒的我，此刻微有醉意。就在这微微的醉意中，我边看着窗外的飞雪，边用手指蘸着洒在桌子上的酒，在桌面上毫无目的地乱写着。但就在我突然把目光收回并停在桌子上的那一刻，我却发现自己无意间所写下的，竟然都是她的名字。我把满满一杯冰冷的啤酒一口倒进了喉咙。
在今天之前，我曾经以为如此之久的时间，足以能将记忆冲刷得凋零殆尽，甚至也应该包括她的名字，因为时间不仅仅是一把让人沧桑的屠刀，更是一场漫长到足以腐蚀任何记忆的酸雨。
但在此刻，我终于知道，人总是低估或者忽视记忆的自我还原能力。记忆从来不死，默默常驻内存。
3
我之所以选择坐在临窗的角落，当然不是为了欣赏什么飘飞的雪景，我只是为了让自己的位子，能够和10年前的那个位子保持最远的距离，虽然我是因为冥冥中的指引而走入这个馆子的，但我并非愿意因此复活更多的记忆—再久远的疤痕，也会因为回忆，而呈现重揭之痛楚。
4
我要了几瓶儿啤酒和一荤一素两个凉菜，荤的是牛肉，素的是豆腐。热心的老板说在冬季里喝啤酒吃凉菜会伤胃，他建议把豆腐换成炖的，他还说，因为我是这个雪夜的唯一客人，他不会加钱。但我还是谢绝了——再热的菜也会最终冷却，即便下面点燃了炭火，炭火也会有燃尽的时候，这就如同人类那脆弱的爱情，不论如何维护，最终都免不了冰冷的结局，徒剩下苍白的记忆。
5
我慌乱地从地上坐起来时，看到我周边人的眼睛里都在充满着诧异甚至还带着一丝恐惧般地看着我。但他们没有一个人走到我的面前扶我起来——他们不但没有一个人走到我的面前扶我起来，相反的是，他们还向后退了很多。我知道，他们都在试图与我保持尽可能远的距离。我不怪他们，这么多年以来，我其实活得本来就像个病人。
——选自第一章 雪夜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