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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忍回忆

不忍回忆

作者: 司南A | 来源:发表于2022-11-20 22:46 被阅读0次

    有时候,我会有那样的遗憾。

    也许是因为长在农村。姐姐们长大了,我偷偷地学着她们的样子在长大,这一部分成长竟然缺失了对母亲的依赖。可是怎么会呢,我十四岁前从没离开过母亲。

    从母亲被窝里分出来那年我八岁,就是那年意外骨折,母亲总是试图抱着我,总是把我放在她的腿上。那一整年的记忆都有,为什么接下来就是断断续续的空白呢?身体发育的事没有告诉母亲,现在想想相信母亲是知道的。现在的孩子能跟母亲对私密的事情交流,尽管她们都懂,而从前的孩子不会说,尽管不怎么懂。我的遗憾,是母女间来不及交流的心事吧,我的遗憾,竟然是结婚后,跟母亲唯一一次刻骨的记忆。

    母亲总不喜欢跟我去洗澡的,她拒绝的像我要求她做什么艰难的事。小时候,农村的女人洗澡不方便,一年之中只有夏季才能真正的洗澡。记得房后有大壕,晚上放水的时候,村子里的女人摸着黑去壕里洗。后来大壕没有了,她们去大泡子里洗,几个人搭伴。母亲常常让父亲陪着,父亲站在河沿上,寻一处有树有香蒲的地方隐着。在家里因为孩子多,她总是在夜深人静时洗一洗,也是父亲站在门边守着。

    十四岁离开家到结婚后,完全忘却了这样的事。直到有一次她来我家,被我说的没办法,就跟我去了浴池,那时母亲六十七岁。

    母亲是见过世面的,她年轻随军,城里一样的生活她也有过。她比我第一次去公共浴池都显得冷静,只是我惊呆了。母亲的身体是我没想到的瘦,她的瘦让人不忍直视。

    身高一米六十多的母亲只有八十多斤。

    记得曾经,母亲常常看着我说,我年轻时也是又白又胖,当年人们也说我个子这么高呢,就跟你现在一样。那样的记忆我并没有,母亲三十五岁生下我,我的记忆里她总是有病,我的记忆里她又黑又瘦。

    我拉着她的手走进浴室,余光中我们黑白分明,母亲被我显得又黑又矮。她像一把行走的骨骼被我领着,生了太多的孩子,让人无法想象她曾经能是什么样子。找了凳子让她坐下,坐下后所有骨骼更加突出,让我担心水会浇散了她。我站在她身后,竟然不知怎么扶住这样一把骨头。几十年的哮喘,锁骨,腔骨,肋骨,都支着,而松垮的皮也似乎勉强包裹着骨架。胳膊腿像枯干的树枝,后背的每一块脊骨都清晰可见。

    搓澡工让母亲躺在床上,我一下子慌了,一把骨头好像重新排列了,跟坐着完全改变了形态。她像一把坏掉的雨伞的伞骨,随着皮倒了下去。我对搓澡工说不用了,我竟然觉得搓澡工会把一个人搓坏了。

    母亲自己坐在凳子上忙活搓胳膊,胸脯。我盯着她的胸脯,薄薄的一层皮被她推来推去。从小摸着母亲的乳房到八岁,我从小就知道母亲几乎瘦的没有乳房。现在的她弯曲了,只剩下宽阔的骨盆和小腹告诉我,这里曾经孕育我们多少个儿女。你说你咋这么瘦,我说,轻轻地给她搓着身体,不敢用力。她笑了,看着我说,我原来跟你一样,又白又胖。

    三十五岁到七十岁,我与母亲在一起的日子屈指可数。这总是让人陷入遗憾,我为母亲做过什么,这更让人惭愧。如今我想尽力用回忆去抚平思念,却又夹杂着那么多不忍的记忆,让人忽然间就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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