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高兴遇见你

                                                                  很高兴遇见你

  地铁六号线金桥国际广场出口，蒋之恒随着人流走出了地铁口。高峰时段的车流人流交织在一起：中环高架下来的车流汇聚于一体，煞是热闹。

  酉时，正是晚餐时分，道路两旁的久金、金桥国际广场霓虹灯变幻着无常的光影，遍布楼群各处的招牌美食比比皆是。随着网络购物疯狂的发展覆盖，传统的百货公司只能让位，改头换面腾出楼面做起了餐饮，全国各地的名小吃、日本料理、韩国烤肉、、星巴克、ZOO COFFEE应有尽有，到了周末更是门庭若市，避风塘、意大利披萨店门口排队等候的人比比皆是。

  蒋之恒今天在食堂吃了午饭，回到办公室拿出iPad浏览起微信，一条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是见过二次面的唐女士约他晚上吃饭，不免内心有点忐忑。

  蒋之恒回忆起第一次与唐燕见面是在表哥家里。唐燕比表哥小将近十五六岁，亭亭修长的身材，长着一张耐看的脸，笑颜常开。表哥在一家卫生所从医，据表哥说，唐燕带母亲来他这里看病，他帮了不少忙，这个妹认识至今已有二十年了，平时很照顾他。这天他们在一起喝了不少的酒，从白酒喝到红酒，最后又喝了啤酒。从喝酒中蒋之恒感觉到唐燕不仅会做人而且酒量也大，能调节酒桌上的气氛，帮助羸弱的表哥戏谑强势的表嫂。

  申城的高速发展，城市边缘不断的扩大，真是沧海桑田，表哥一家在十六七年前在城市的发展中，征田动迁由农民变为了城市居民，原来的川沙县变成了浦东新区，在城市的扩展骚动中，每个人都在时代的大潮中起伏奋争，有成功的也有失败。表哥兄弟仨，其余二位在改革大朝中都争得了自己的所有：大哥住的是复式结构的公寓，开的宝马；小弟做个小老板，有房有车，这次儿子结婚，外外滩四百万的房子说买就买了，生活过得也是有滋有味，就是这位二表哥变得蒋之恒有点不认识了，酗酒成瘾。原先一张英俊帅气的脸在酒精的麻醉下，变得憔悴而萎靡，这哪是儿时认识的表哥？

  儿时，蒋之恒经常到外婆家玩。浦东地区原来仅沿江少部分地区划为市区，其余都是郊县。蒋之恒住在张家桥地区，属黄浦区，外婆家就在二公里外的源深路附近，归川沙县管。外婆家所在的郊区是蔬菜区，生产的蔬菜供应市区居民的需求。记得小时候去外婆家，春天，与表兄弟一起去小河浜内抓鱼捕虾，釆野茭白交给外公作菜。夏天，钻进番茄大棚偷吃番茄，秋天，表哥带着他一起抓蟋蟀，那时，计划经济时代，人们都不富裕，但儿时的记忆不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淡忘。蒋之恒的心在隐隐作痛，他知道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肯定有一个善解人意的老婆，而表哥之所以变成目前的模样也与他的老婆有关。蒋之恒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末表哥结婚后，他们之间几乎断了来往。

  第二次与唐燕相遇是二个月后的一个周未。这天唐燕接了放学回家的儿子来找表哥送她为他买的毛衣，中午他们一起吃饭，表哥说到伤心处又喝起了酒。表哥这人最大的特点是酒一喝多喜欢打电话给相识的亲戚朋友诉说、炫耀，相约他们一起来喝酒，也不看当时的环境，与谁在一起。

  蒋之恒接到电话，刚与表哥说了二句，唐燕就接过了电话说：“你来吗？大哥说你是他最好的兄弟，一天到晚念叨你，他很苦闷，需要找你倾诉。上次在他家我看你欲言又止的模样，你一定有很多事想知道吧！你来吧。”蒋之恒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这个女人不简单，已深深切入表哥的生活中，他们怎么会相识这么多年而坚持到现在，现在的表哥即窝囊又穷酸，自己的亲兄弟又不待见他，她图的是什么？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蒋之恒的好奇心上来了，他想去会会他们。“这样吧，现在下午二点多，你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我请你们吃晚饭。”唐燕说：“我带儿子去卡拉OK休息，你表哥回单位去打胰岛素，晚上不见不散。”说完挂了电话。

  晚上17点30分他们在洋泾镇的兄弟酒吧见面，刚喝了几杯酒，没说上几句话，唐燕醉了。蒋之恒赶忙去酒吧门外招呼了一辆出租车，送她们母子俩上了出租车，关照出租车司机一路平安送她们回家。回到酒吧继续陪表哥喝酒。从白酒喝到鲜啤，表哥叨叨不絮，诉说着自己的不幸与不争，浪费了许多的机会，特别是认识唐燕后，她提过很多建议，自己都没有好好把握，以致于落到现在的窘境。其间又打了几个电话，告诉朋友自己在哪喝酒，问他们来不来，搞得蒋之恒有点哭笑不得。从与表哥的聊天中蒋之恒知道了表哥收入不高，每月三千多，现在物价高，家中的伙食要他开销，老婆什么都不管，自己又喜欢喝酒，要不是有这个妹妹，他哪来的好酒喝。蒋之恒问表哥：“你与唐燕交往，嫂子不吃醋？”表哥说：“你看我都半条命的人，再说唐燕对我们家人都很照顾，她这么厉害有什么理由反对？”蒋之恒无言以对，只能默默陪着表哥喝酒，都说时势造英雄，但也有被时代淘汰的落魄之人。

  蒋之恒看了唐燕的微信，离上次见面又有将近一个月了。蒋之恒内心矛盾着，犹豫着，回了句“吃饭？”，唐燕答道：“上次酒多了，又害你坏钞，这次我请你。”，“不用客气，请表哥份内事。”唐燕问：“来不来？不会是娘炮吧！”蒋之恒想这个女人倒底是个什么女人？想了解她的想法又占了上风，回答道：“好，我来。请上表哥一起吧”唐燕道：“不，就你我俩人，你定餐厅，完了截图告诉我即可。”

  蒋之恒打开“大众点评”，在金桥国际商业广场寻找合适的餐厅，一家名为“很高兴遇见你”的餐厅吸引了他，看了看介绍，是青年作家韩寒与上海合伙人开的，餐厅打造轻奢餐，提供各种创意菜，纸牌屋肋排、卡布奇诺蘑菇汤、不离不弃提拉米苏糕点等等，适合朋友聚餐，休息小憩。蒋之恒在“大众点评”上订了餐，截图发给了唐燕。

  冬季日短，17点后，申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正是华灯初上时分，路上各种形态的过客匆匆奔向各自的目的地。蒋之恒跨进餐厅正门时，一眼看到了坐在靠窗位置的四人座上的唐燕：上身穿着一件带淡雅图案的毛衣，搭在旁边座位靠背上的是一件厚厚的针织羊毛，桌面上有二杯无色透明的饮料，她神色自若的喝着其中的一杯，披肩长发优雅的自然垂下来，离尾梢一二寸处微微有点波浪，头发是刻意修饰过的。当她放下饮料，抬头看见他时，微微的露出一丝笑容，朝他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劳你久等了。”蒋之恒快步来到桌前，充满歉意的说着。“正好，未迟到。”唐燕并未责怪：“我只是早到了而已。”

  俩人点了二碟凉菜，三个热菜，要了四瓶啤酒。

  时间不长，酒和菜全上齐了。两人品尝了菜的滋味，觉得菜的味道并没有菜名那样富有诗情画意，那么有创意，所谓的轻奢只不过体现在菜的价格上。环境装潢确实不错，柔美的光线下，适合三两朋友座谈私聊。

  “今天请你来，是关于你表哥的事。”唐燕说，“他们夫妻间矛盾很深，可能过不下去了。”唐燕轻轻的喝了口啤酒，继续说：“他感到精神很压抑。分手后准备把房子卖了，他拿他应得的一份，这情况你不知道吧。”蒋之恒说：“我也是最近才与他联系上，瞧他落魄的样子深深不解，我表哥怎么会是现在这模样？”唐燕说：“一句二句也说不清楚。他目前浑身都是病，绝对不能走出这一步。”蒋之恒明白了唐燕请他来的目的。

  餐厅的玻璃幕墙上镌刻着“很高兴遇见你”硬笔行书变体，蒋之恒为表哥能遇见唐燕这样的女人而高兴，他们是红颜，但从容貌上看称为忘年交更合适吧。

  “我不一定帮得上忙，但我会好好劝劝表哥和表嫂。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十年前或许还有可能，现在他正是需要依靠家人的人，这种想法真不应该有。当务之急是劝他少喝酒，最好能戒酒。这很难，特别是对上了酒瘾的人。你我在这方面都有责任。他对你什么都不隐满吧，你的话他听的进。”

唐燕说：“我的话如果管用，我今天会约你出来吗？他经常提起你，说你很有主见，会替别人着想，你想想办法吧。”说话间充满对表哥哀其不幸，恨其不争的神态。

  俩人默默无言，看看桌上的菜都没怎么动过。蒋之恒举杯对唐燕说：“吃菜吧。来，我敬你。”唐燕幽幽的一笑，说：“光顾了说话。对不起，我请你来吃饭，却向你倾诉了这么多，我先自罚一杯，我敬你。”说完举起杯，碰了一下蒋之恒的杯，一饮而尽。

  亥时，蒋之恒与唐燕在人行高架前互相道别。蒋之恒乘地铁回家，当他登上天桥，看见唐燕隐入一辆出租车朝前驶去时若有所悟：何谓琴瑟和谐？何谓阴阳黑白？

  为了表哥，很高兴遇见你。

                                                                                                              二0一七年二月二日

                                                                                                            二0一七年二月五号修改

                                                                                                                        锗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