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村池塘边的右面有一排废弃的解放前的土房子，一个门打开里面两边都是连在一起的矮房子，有点像集体宿舍，很长很深，除了一个五保户老啊婆（没小孩没家人没收入的）还住在这，平时这里是无人问津的。 家里农忙结束有一天我往这边闲逛经过听到了像敲木鱼的声音，好奇的推开大门，原来有人私自把前面几家打通做了个小作坊，在制作鞭炮。我看敲木鱼就是里面几个哥哥姐姐好奇的问：“这是干啥？”一位姐姐回答我：“打鞭炮啊，你看旁边的人把红纸卷起来用浆糊粘好，那边的哥哥用工具刀把卷成长长细细的红纸筒按尺寸切好，我这边负责把切好的全部归拢到用竹子编好的圆形里，你看，像这样”说着把一个放满红纸筒的圆形给我看，我拿起来来看两边都是空着的好多小孔，密密麻麻的像马蜂窝，说：“这也不是鞭炮啊?"姐姐不急不慢的接着说：“当然不是，下一步是把第一面的孔堵住，像这样”姐姐左手拿起一个小锥子，右手拿起一个木头做的洗衣棒，把小锥子的尖尖对准那像树的年轮最里面的那几圈红纸筒上，发出了刚刚听到的敲木鱼的声音，一边敲一边转动小锥子，一会孔就堵的严严实实的了。我惊讶的张大了嘴，等着姐姐演示。果然姐姐很快的把第一面的小孔全打严实了，速度惊人。我站在那里没移动过，我知道惊喜在后面。姐姐打严实的小孔检查了一下再抬起来把扎好的圆盘对着凳子拍拍齐，因为在打的过程中有的小红筒会高低不平。拍整齐后姐姐把打过孔的朝下，另一面没打过孔的朝上，这时没见姐姐接着打，而是从脚下拿起一包粉倾斜着一个小口对着每一个向上的小孔均匀的倒着，姐姐边倒边对不解的我说：“这个是火药，不能放太多也不能放太少，差不多三分之一左右，你自己用眼睛看”我头都没点眼睛一直盯着姐姐的手，倒好后，姐姐在旁边的桌子上拿出很多剪好的灰色的线，她把线插在每一个倒过火药的小孔里对我说：“这是火引线，插的时候也要三分之一左右，太长太短都会影响质量和鞭炮的响声，搞不好就变成哑炮了”我崇拜的看着姐姐，见她插好火引子再拿起小锥子和洗衣棒把孔子堵住，这下才算完工。鞭炮就是这样来的，太神奇啦！我问姐姐：”我可以来做这个吗？“”姐姐说：“可以啊，做完一个圆盘就能拿到一毛钱工钱。”我听了心里盘算着一天做十个就是一块钱，那十天就是十块，大钱啊，可以交学费了。一想到这激动的马上握住姐姐的手：“我要做” 隔天一大早我就过来了，带着雄赳赳气昂昂必胜气势开始我人生第一次的打工生涯，一整天我都坐在小板凳上敲木鱼，一天下来不但一个都没完成，左手被打歪的锥子划破的皮和伤还有洗衣棒因没对准而打在手上的淤青，手心手背已是面目全非，举了一天洗衣棒的右手又酸又肿，晚上吃饭连碗都端不起来。心里想着被我敲敲打打一天后惨不忍睹的圆盘，姐姐倒没怪我，自己怪自己不争气，脑子里全是十块钱和一百个圆盘在转，我自己总结失败原因太心急太心急，知道问题出在哪后，手也感觉没那么疼，自愈了。连晚上睡觉都在回忆姐姐做的每一个细节。第二天，我逼着自己慢下来先把步骤想好，眼睛瞄好，锥子对好，再把手里的洗衣棒举起来轻轻的敲下去。那天我完成了两盘，虽然有小一部分会漏火药，但姐姐还是好心的在账本上给我记着“2”，看着这个像小鸭子的2，眼泪都流出来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感觉世界上凡是像这个小鸭子的“2”都属于我，专属我的那种自豪。 一周后我已经可以一天出六个圆盘了，也和里面的哥哥姐姐混熟了，姐姐叫啊梅16岁，脸黄黄，头发有点少也有点干黄，胸部还是平的，一看就是缺乏营养，当她说叫啊梅的时候，我脑子里就出现“腊梅”两个字，因为她的身板没有一点脂肪，很像晒干的腊肉，小学毕业就回家种田没有农活就来赚外快。哥哥叫啊亮18岁，这家小作坊就是他家的，他瘦但也壮，农活重活练出来的，听他说以前搬过砖，一口气能搬30块，他那身肌肉就是这样练出来的，去年因为和他一起搬砖的啊爸不小心摔断了腿，坐了轮椅被工地辞退，啊亮哥为了照顾啊爸和家里的弟弟妹妹，和亲戚们借钱进了火药联系好包装厂家再把废弃的土房变成小作坊。坐轮椅的啊爸天天来帮忙专门裁纸和用浆糊糊纸，他觉得啊亮好有出息，竟能想到这个办法，因为农村对鞭炮的需求是很大的，整天都乐呵呵的，特别现在已经有固定的供应商，每月进帐比两人搬砖的时候多好几倍呢。欠的钱也已还清，现在偶尔也敢买肉来吃，日子眼看一天比一天好，几次闲聊他都说感谢老天爷让他摔断了腿。 半个月后我能一天出七个圆盘了，速度也快了许多。有一天我在倒火药时因为是靠近边边的孔，不小心倒在了外面漏在小桌子上，下意识的想捡起来，忘了右手还握着洗衣棒了，可能也是累了，手一松洗衣棒掉了下来正好砸在那漏出来的火药上，一下子眼前一小片激光四射，好不真实就像昙花一现就消失了，好像没发生过一样，而这一幕对那些低头敲木鱼的谁也没发觉。于是我偷偷把剩下的一点火药塞进裤兜里......到了晚上吃过晚饭我拉着姐妹们出来，说要给她们变魔术，她们半信半疑的跟着出来，催我：“快点，一会啊妈会生气”说完个个都下意识的摸摸各自的耳朵。现在啊妈生气很快，也不需要什么理由，我们每个人的耳朵几乎天天被揪。我说：“很快，很快”说完找来两块石头，大的放下面，在上面撒一点从裤兜里翻出用纸包着的火药，拿起那块小的石头，借着月色朝准砸去，随着一声清脆的“叭”，又有了那昙花一现的激光，在月色下显得更加神奇和美妙，那白激光就像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听着姐妹们的欢呼达到了我的预期效果，心里无比欢快和得意。她们立刻围着我叽叽喳喳的问这问那，这时四妹突然把手举得老高说：“姐，我想来一次”这可是我有史以来听到她中气最足的一句话，要满足她。四妹亲自在石头上砸出那几秒的激光时，我看到她的瞳孔都变大了一圈，正好装下了那蹦出的激光圈。正当其他姐妹也吵着要体验时，啊妈的声音穿过铁门让我们滚回来洗澡，我们六个用了不到六秒回到了啊妈指定的位置，因为怕被啊妈发现火药情急之下把那团纸揉的皱巴巴的丢向生火的灶台下面，打算第二天再去拣回来。结果是我竟然忘了！还忘的一干二净！ 第二天像往常一样交完第七个圆盘打算回家，回头看见四妹鬼头鬼脑的在门口一副想进又不敢进的样子，我问：“干嘛？喊我回家吃饭啊？”四妹弱弱的说：“想看激光”我一听脑子里“嗡”的一下，拉住四妹的手飞快的往家里跑，当跑到厨房门口时正好看见啊公在烧水往里添柴那团纸从柴堆里掉了出来，啊公顺手就抓起丢进火了，我张大惊恐的嘴巴不能呼吸，四妹还在旁边喘着根本不知道马上要发生什么。只见一条火龙张大了嘴巴从灶口窜出来，那么快那么猛不和任何人商量，啊公在惊吓之余本能的身体想往后仰，但他那驼背的身板让他的躲避显得很无力，火龙瞬间把啊公长达12厘米（我拿姐姐的学习的尺子量过）的白胡须吞噬了，空气中顿时飘来一股淡淡烤串味，啊公惊魂未定吓得颤颤巍巍扶着灶台站起来喊：“什么鬼？什么鬼？”烧水煮饭生火添柴这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事变得不平常了，这让我的啊公百思不得其解。啊婆啊妈闻声赶来，听着啊公像讲鬼故事一样的夸张讲述时，她们都张大嘴巴指着啊公的下巴说不出话来。啊公还不知情接着讲，边讲边习惯的要去摸胡子，一摸到空空的下巴时，我的嘴现在是合上了，但阿公的表情冻住了。过了几秒他自己不相信的又来回摸了摸，脸色越来越难看，嘴里反复着：“哎呀呀哎呀呀...”我感觉年老的啊公眼里有了泪水在打转。啊婆安慰他：“是不是我们今年没好好拜灶神爷啊，人没事就好，吓死我，以为着火了呢！”当我想站出来自首时，四妹先说话了：“是三姐的激光把阿公的胡子吃了”让我错过了坦白从宽的机会，我先是被阿妈揪耳朵，再是到啊婆的打屁股，最后啊公缓过神来找了根竹鞭追着我满走廊的跑，要为他的胡子报仇，那天我不但遍体鳞伤还被罚没得吃晚饭...那种饿到前胸贴后背的感觉体会的是真真切切，饿到流泪，难过的流泪，原来啊公不是最喜欢我而是他的胡子，为此暗自伤心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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