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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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很冷的冬天，吃过早餐后，洛芙拉着妈妈温热的手走在大街上：“妈妈，我们去哪里呀？”
妈妈没有说话，走到一家卖木雕手工艺品的店门口。她推开店门，门口的风铃叮叮当当地响着。店里全部是木质的，连墙壁也是。
洛芙看着墙壁上悬挂着的各种工艺品，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
留着络腮胡带着黑墨镜的中年男人，从楼梯缓缓走下来。他冲洛芙的母亲点点头。
妈妈向前推了洛芙一下，洛芙却紧紧缠着妈妈的手臂不放。她有点害怕面前的男人。
男人找了一些精美糖果和木制玩具，摘下墨镜，蹲在洛芙面前。他的面容是慈祥的。
洛芙从妈妈背后让出来一些，男人拿着一只木雕马，轻轻唱起童谣：“我要骑着那小木马，骑着小木马走天涯……”
这个是妈妈的新男友吗？洛芙暗自想。从她有记忆开始，妈妈不知道换了几个男人了，她不知道亲生父亲是谁，也从没叫过任何人爸爸。
妈妈摸了摸洛芙的头发，亲了她一下：“妈妈出去一会儿，你跟叔叔待会？”
“妈妈……快点回来。”洛芙从小就知道，妈妈会离开她的，不能哭闹，只能静静等妈妈回来。因为就算哭闹，妈妈还是会离开她。
妈妈没有点头，她推起店门时，又是一阵风铃清脆的声响。落地玻璃窗外，大雪纷飞。
洛芙记忆中，妈妈穿着红色大衣，背对着她，消失在苍茫大雪中。
这一次，洛芙再没等到自己的妈妈。
02
洛芙是被好吃好喝地对待着的，她经常问大胡子叔叔妈妈什么时候回来。每当这时，叔叔总是会掏出各种稀奇古怪的木雕玩具，给洛芙玩儿。
洛芙渐渐接受了大胡子叔叔的亲近。但不论大胡子怎么亲近洛芙，洛芙的眼里，还是有一种令人震惊地、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疏离感。
这一年，洛芙不过8岁。
三天后，一个身着一身皮衣的女人走进店里，风铃声又响了。
大胡子叔叔让洛芙去二楼玩儿。洛芙藏在二楼拐角的木质楼梯上，想听听他们说什么。
“怎么样？老六，这次女童货色好吗？”
大胡子叔叔沉默良久，点了一支烟，抽了几口才缓缓说：“这是我……近几年最喜欢的小女孩。”
“嘿！”穿皮衣的女人推搡了大胡子叔叔一下，“老六，你可不要在这里心慈手软。我们要培养的，都是最优质的。”
大胡子深吸了一口烟，再吐出来，良久才说：“跟老大说吧。今晚可以带走。”
那一天傍晚，洛芙照常喝掉大胡子鲜榨的果汁。很快，她就失去意识了。
03
等洛芙再醒来，是在一个黑暗的仓库里。她发现周围是4个同样用恐慌的目光看着周围、手脚都被绑住的女孩。
洛芙往前看，一张与仓库格格不入的木雕桌子出现在眼前，面前的男人背对她们，侧坐在椅子上，高大的座椅靠背让人看不到人脸。
男人露出一段胳膊，在四五个黑衣人的保护下，他用针头在往自己的胳膊里注射着什么。
这个场景，洛芙从有记忆以来，在自己的妈妈和妈妈的男朋友们那里，看到过无数次。
幽暗的仓库里，传出一股奇异的檀香味，像寺庙里的味道。灯光昏暗，摇曳在远处墙壁上的烛火背后，是两个佛龛。
其中一个孩子已经被面前的场景吓得大哭起来。一个黑衣人拿着一根皮鞭，狠狠打过去：“哭什么哭！闭嘴！”
女孩疼得哭声更大了，又一皮鞭打下去，女孩立刻不哭了，眼泪绝望地憋在眼里。
洛芙大声问：“你们凭什么打她！”
周围的人愣了一下，又上去给了洛芙一皮鞭。洛芙没有哭，咬住嘴唇：“你们没权利打人！”
前面坐着的男人，终于转过身来。他站起来，摘掉眼镜搁在桌子上，走到洛芙身边。
洛芙终于看清他的脸，那是一张年轻男人的脸，古龙味的香水，单眼皮，男人用一根手指挑着洛芙的下巴：“小丫头，你说什么？”
“你没权利打她！”洛芙有一瞬间感到害怕，但从心底涌起的愤怒，让她直视着面前男人的眼睛。那是一双，绝不像坏人的眼睛。
男人站起来：“给我打，狠狠打。”
周围的男人又开始一皮鞭一皮鞭地打洛芙，洛芙周围的孩子们全部都哭了，但都不敢哭出声。大家看着洛芙被打，再没人敢说话。
洛芙渐渐失去知觉。
04
醒来后，她躺在清洁的床单上。几个孩子全不见了。她浑身疼着。
仍是昨晚见过的男人，走过来，端着很香很香的汤：“闻闻”，男人把汤端到洛芙面前，“饿了吧。喝掉它。”
洛芙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个碗推开。“砰——”一声，碗炸裂开。
“你！敬酒不吃吃罚酒！”男人愤怒地站起来，屋外马上有人推门进来。
“老大，发生什么事？”男人稳定了一下情绪，竟然从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没什么，你们出去，我不叫，你们都不要进来。”
男人蹲下身去，一边捡起陶瓷碎片，一边问：“小丫头。你上过学吗？”
洛芙不答。但她确实没正经上过几天学。她从很小时，父亲就把很多颗蓝色胶囊，封在塑封袋里，塞在她书包里。
他拉着她的手，走进公园，那里总有各种人，走上来给父亲交钱，然后从她这里拿走一颗胶囊。她自然，也没怎么去过学校。
有一天，父亲被很多人压倒，她后来知道，那些人是警察。她父亲的一个朋友，抱着她一路疯狂跑，在市集上把她丢下，跑远了。
那市集离她家很近，后面的便衣警察冲过来抱她，她当时不知他们是好是坏，所以用力咬了那个警察的手臂，逃也似地跑回家去。
“我可以供你上学。”洛芙的思绪被拉回来，“只要你肯好好听话。”
上学。多么美好的两个字。
“上学……我为什么相信你？”洛芙终于开口讲话了。
“除了我，你还能相信谁呢？”洛芙抓紧床单，嚅喏着：“我……妈妈总会……回来的。”
“你妈妈把你给了我们，换了毒品和钱。”
洛芙咬着嘴唇，终于，眼里有眼泪了。她大声喊道：“不可能！你胡说！”
男人盯着她：“我一会儿让人送饭进来。你如果想活下去，就把饭吃掉，从此听我的。我一定让你上最好的学校。明天我来看。”
洛芙在这之前，已经昏迷了一整天。她除了疼，还觉得饿。她想到母亲。终于在没人的屋子里哭了起来。
当晚，她忍着痛站起来爬到门口，拉开门缝，才发现外面是封死的铁栅栏。
洛芙回到屋子里。终于，她吃下了那碗，已经凉透了的饭。
05
男人没有食言，果真送她去上学，男人说：“以后，你叫我阿爹。”洛芙被接到男人家里，是华丽的别墅。她有了整个衣柜琳琅满目的饰品和衣服。
洛芙想过逃跑，可每次都被抓回来。但令人意外的是，男人再没打过她。他不仅不打骂她，还请私人老师，教她社交礼仪、钢琴、舞蹈、英语、泰语。
一年后，9岁的她在补上所有课后，被送进当地一所国际学校。这一年，洛芙有了一个新名字：陈佳媛。
望着崭新的国际学校专属校服，洛芙摸着属于自己的、写着“陈佳媛”的胸牌，第一次松口叫了男人阿爹。
3年后，洛芙12岁，初潮。男人送了她一个礼物，拆开盒子，里面摆放着一套精致的女士内衣。
“阿媛，你再往下翻翻。”洛芙听话地把垫底的纸屑拿开。
她看到衣服下面，是好几包不同形状、不同状态的东西：粉状、颗粒状、块状……
“阿媛，你从今天起，要记住它们。”男人拿袋子，让阿媛拿纸笔来。
12岁这一天，阿媛终于知道了，这个把自己当作女儿养着的男人，究竟要做什么——培养她，成为一个毒贩。
但她现在逃不掉了，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她叫陈佳媛，她的父亲，叫陈国忠。
陈国忠不仅手握当地最大实业60%的股份，还掌握着当地众多酒吧、舞厅。
她从小被带出去见人，没有人不知道她是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洛芙也开始接受自己的身份，甚至开始享受物质。
在洛芙心中，想找到妈妈的愿望在淡去。但对陈国忠这个父亲身份的认同，却一日日在增加。
06
16岁，洛芙成了当地著名名媛。她不仅相貌出众，气质绝佳，而且才华横溢，具有惊人的成熟感。
陈国忠将洛芙叫到身边：“阿媛，如今你已经长大。跟我一起去趟泰国吧？”
在泰国，他们入住了当地最高规格酒店。玩乐几天后，陈国忠突然带了一个阿媛从没见过的男人引荐给她：“这是刚子。跟我很多年了。你可以全心全意信任他。”
认识刚子的第二天，他们坐上大象渡过了一条河道。出现在洛芙眼前的场景令她震惊——那里驻扎着整个武装部队。
一名穿着军装的男人走过来，用泰与大家问好。陈国忠说：“这是达卡。”
阿媛双手合十行礼。陈国忠用泰语跟达卡说：“好久不见，这是阿媛，我的义女。带她来献给您。”
洛芙听得明明白白，此刻，她是一件商品，一个被重金打造的圣洁礼物。她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她想逃，但她已身处险境，周围全是武装士兵，森严戒备。达卡走在前面，引着路，几个随从跟在身后，隔开他与陈国忠和洛芙的距离。
陈国忠用中文小声说：“阿媛，回报父亲的时候到了。今晚，你去他房间，并想办法从他那里谈下来最新的货。目前，咱们国内没有，很多人想要这种货，利润很高。”
那一夜，达卡拿了一杯褐色东西过来，给洛芙灌进去，她很快失去了意识，脑海里只一遍遍地重复着母亲离开时的亲吻，以及她转身消失在茫茫大雪中的背影。
第二天一早，达卡很满意地握着陈国忠的手，用泰语说：“老兄，有诚意。她是绽放的小雏菊。”
原来，真正毁灭一个女人，只需要一瞬间。
07
那天之后，达卡带着陈国忠到了罂粟种植基地，大片大片红如泣血、洁白无瑕的罂粟花绽放在洛芙面前。洛芙想，这世界上，最美的东西最毒。
从此之后，洛芙一遍遍出入社交场所，用美色帮助陈国忠谈成诸多生意。她也开始吸食毒品，从4k海洛因，到后来的摇头丸。
在如沉水底的日子里，洛芙看到了贫穷的人，为了毒品有多疯狂。
是呀，她也是被母亲卖掉的那个。但不知道为何，如今她却不知道，该不该恨毒品。
她跟一个挡了陈国忠财路的男人交往，夜晚，她给男人的杯子里下了药。凌晨，洛芙看男人已经昏睡过去，叫陈国忠来。
当晚，她与陈国忠一起，在中朝边境海域，将男子装进一个袋子里推入海中。随着巨大的落水声，洛芙的人生开始腐坏变质了。
洛芙这样浑浑噩噩地过着，一直到那天来临。
当时，她与刚子一起坐在行驶的私家轿车上，正要去赶一个商务舞会，突然毒瘾发作。洛芙瞬间浑身汗如雨下，她手旁没有毒品，她掏出一支烟，浑身颤抖着，狠命吸食。
刚子叫停了车辆，将司机赶下车去。他把上衣撕成两条，捆住洛芙的手脚。
“会没事的。”刚子摸着洛芙的额头说。
不知过了多久，洛芙再醒来时，车子已经停在自家别墅的院落里。但她还是躺在车子里。迷迷糊糊间，她听到了那通令人震惊的电话：“你既然已经知道，陈国忠没有上家。我们准备收手吧。”
洛芙震惊着，一瞬间恍惚，不知道是现实还是梦境——打这通电话的主人，正是深得陈国忠信任的刚子。
刚子挂断电话，发现洛芙醒了。他们四目相对。洛芙哭了。刚子一言不发。他知道洛芙听到了一切。
半晌，洛芙止住哭声问：“为什么不把我送上楼？”
“你需要在这里。我抱着你穿过站满保安的院子，你太狼狈。”
“那你为什么不上去找人拿毒品？反正……我已经这样了。”
刚子也掏出了烟，他抽了一口说：“这本不应该是你的人生。你也是受害者。”
洛芙坐起身来，咬着嘴唇，直到嘴唇被咬出了血，她说：“谢谢你。我愿意保守秘密。”
08
20天后，陈国忠叫来刚子和洛芙：“刚子，我把洛芙托付给你。我老了，要退居幕后了。那天听说，你们在车上待了一夜。我想，你们是有感情的。”
“阿爹，您接下来准备干嘛？”
“出去调养调养。”洛芙没有问下去，她知道，以陈国忠的谨慎，绝不会说出目的地。
“您要去多久？”
“应该不回国了。”
洛芙摇着红酒杯的手，停顿了一下：“您要出国？”陈国忠沉思良久，缓缓说道：“到时候，你跟刚子一起来送我。”
夜晚，刚子和洛芙，第一次接吻了。刚子说：“我们要收手了。”
洛芙，从没有像那一刻，哭得那么纯粹坦荡过。
30天后，在广州白云机场附近，警察布控。
前往机场的路上，敏锐的陈国忠发现不对劲。车子到了机场附近，却突然掉头。在后座，刚子握着洛芙的手，紧了一些。
后面的车子很快追上来，五六辆车展开追逐战，终于在高速上将车逼停。
陈国忠掏出手枪，冲警方开枪。一场枪战在无车驶过的高速上上演。陈国忠突然像疯了一样将枪指向刚子：“是你背叛我！”
枪响了，洛芙冲上去，挡在刚子面前。警察们涌上来。
陈国忠颤抖着，他眼中充满泪，大喊：“阿媛——”
洛芙倒在刚子面前冰冷的地面上。她气息尚存，嘴角绽放出一丝微笑，目光仍是凌冽的，她望着刚子，用尽全力，却只发出微茫的声音：“请你帮我……找到妈妈。”
10天后的清明。大雨。
监狱高耸的铁栅栏里，一位年近七旬的老人，正望着天空。
100公里外的墓园里，刚子捧一束菊花，他走到一个墓碑前，深深鞠了三个躬。
墓碑上写着：“洛芙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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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故事优选C】为简书会员合伙人林柳青儿创办专题。仅推荐林柳青儿旗下会员文章上榜。专注于青苗计划，培育会员提升写作能力。详见我们助力||青——故事优选C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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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题主编：七公子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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