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今年的夏天总是下雨，又大又急，猝不及防，啪嗒啪嗒地打在玻璃窗上，扰乱了梦境里穿堂而过的温柔春风。
林涵从床上爬起，冰凉的雨滴洒进来，渗过单薄的布料落在皮肤上，她瑟着身子将窗户关上。
拿起床边的杯子，喝下一大口在昨天夜里倒的凉白开，直到腹部感觉到沉甸的分量才意满心足地重新钻进被窝。
一只手臂横陈到她的胸前，从上往下地探进衣内，不轻不重地揉捏起她的胸部，另一只手则伸到大腿裙间的敏感处。
林涵抑制住口中即将发出的呻吟，有点不满地拂开他的手，转过身。
他强势地用双臂箍住她的身体，一个顺势压在了她的身上，眯着似乎还没苏醒的眼，摸索到她的唇，密密匝匝的吻铺天盖地而来，电流的酥麻感贯通在她的全身。
伴随着此刻乱了情绪的心跳，她瘫软成一汪春水，藕臂已经无意识地攀上了他的双肩，承载着他的热情和冲击，此刻的她就像一只失了方向的扁舟，抓着他，附着他，载浮载沉。
二
似乎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好久。
直到有温柔的手指轻轻地抚过她的发梢，林涵缩了缩脖子，把脸埋在了枕头间，嘴里半是撒娇地吐出“小景”两字，却将小女儿样的甜美模样尽现展露。
听到她喊自己的名字，他顽劣一笑，突然掀开了被子，将她的睡裙盖在她赤裸的身上，“好吧，我不帮你穿了，自己穿吧。”
等到门闩关上的短音传来，她才慢慢睁开眼。
十分钟后她已穿戴整齐并洗漱完毕，拉开客厅的窗帘，已经雨过天晴，正午的阳光明媚得很。
他穿着蓝色的T恤，卡其色长裤，围着她买的米老鼠方巾站在厨房，侧脸的轮廓帅气硬朗，隐匿在阳光的阴影里，如此赏心悦目。
他对她倚在门口对他投注过来的目光并不惊讶，侧过头，对她温柔地说，“乖，去沙发上坐会等一下，还有一个菜。”
书上说，永远不要为男人的体贴感动，你不过是在验收其他女人为你调教的成果。
想到这句话她有点自嘲地笑了，抬起头坦然地与他诡异莫测的视线对上，他走上前来抱住她，她挣脱无果，索性放弃。
他大概很满意她此刻的识时务，忘情地吻着她的耳背问，“今天做什么？”
她叹气，“相亲吧，上个星期我妈就跟我说了这事。”
刚刚还抱着她的手臂突然放下，他去房间里换了一件衣服，然后淡淡地说了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自己吃吧。”
她也习惯了他喜怒无常的脾气，毫不在意地耸耸肩算是应答。
下一秒，便是重重的关门声。
三
相亲的男人要求送她回家，她婉拒了对方的要求。
她前年便买了车，简单大方的款式，不是豪车，只是代步工具。
她对自己的生活品质要求很高，但也不奢华。
今天的她有点疲惫，靠在车座上，揉着太阳穴，她总是疲于应对社交，不喜交谈，性子又倔，不肯去想着心思找话题讨好对方，对待陌生人更是吝啬言语。
但今日对方的表现其实还不错，很有控制场面的能力，总是能很快地察觉到她的情绪表情，见她对这个话题没有兴趣时，便不动声色地切换下一个安全话题，虽然她还是比较被动，但总算是比平时健谈了太多。
也没聊什么具体的心事，但氛围是好的，那个男子看着也算顺眼。
她不知道怎么去评论一个男子，大概就只有顺眼与不顺眼之分。
聪慧如她，可以感觉到这样的男子内心是强势的，却被温润的谈吐气质遮掩了，她不反感这样，相反，她需要这样一个可以随时帮她做好决定的男人。
她从车镜里看着此刻的自己，眉目清秀，妆容简单，二十八的光阴打马而过，她侧过一点角度，看见眼角梢尾已经染上淡不可见的纹路。
四
倒车入库，熄火下车。
她忽然停住脚步，他就站在她面前，身形与斑驳的树影溶在一起，唯有指间拢着一团火焰忽明忽暗。
他掐掉手里的烟扔在地上。
她的视线下意识跟着烟蒂一动，看着它晃荡出零星火光辗成灰烬后才抬头。
他一直沉默地打量她，仿佛倦累至极，眉宇萧瑟，琥珀眸子深不可测。
她歪着头巧笑倩兮，“你怎么来了。”
他眼底濯濯炽热的光一瞬间寂灭，皱了皱眉，“怕你今天相亲顺利被人拐走。”
进门后，他坐在沙发上，“我下周要出差。”
“哦。”她答。
他放了一张银行卡桌上，“无聊了可以去逛逛街。”
她将卡拿在手中，突然想笑，也真的在笑，慵懒的眼角半眯着，似有妩媚流动，就像一只性感又狡黠的猫科动物。
他看着她的笑，有一瞬间的恍惚，油然生出了想要亲吻她的渴望。
他正欲靠近，却听到她漫不经心的声音，“小景，你说我像不像是你在外面包养的情妇呢？”
他突然愣住，但面色偏偏还是保持着笑意，伸出手把她圈在了怀里，“乖，看中什么就去买，等我回来。”
她抬起头看着他，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花枝招展，动作夸张，却真真笑出了泪，“小景，干嘛这么配合我，你这句话分明就是说给情妇听的标准语录。”
五
她被一家独特的咖啡店吸引了。
茶花装饰的招牌上写着好看的花字体，透过明亮的落地窗，看见店里的明黄色大沙发，倒是一个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地方。
林涵推开门走进去，蜷在黄色的沙发上。
脚步声慢慢走近。
她抬起头，看见一个很美的女人站在自己的面前。
女人虽洛施粉黛，但首饰项链都很昂贵，于是看上去如此高贵且傲慢。
女人的眼底一闪而逝歇斯底里的疯狂。
下一秒，面前那杯灼热的咖啡被女人拿起，从她的头发倒下。
周围出现了几声尖叫。
林涵起身，水滴从柔顺的长发一点一点垂落，她拿着桌上的纸巾擦拭着湿齑齑的脸庞，没再看一眼此刻僵硬的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肇事主。
拿起包翩然离开，步态一如既往的闲淡优雅。
六
她洗完澡披着浴袍出来，刚刚沐浴完的热气似乎还蒸腾在她周身未散，将脸颊显得愈发柔嫩盈盈。
她任由头发未干散着，趴在了沙发上看书。
古老的留声机正在依依呀呀地放着旧唱片，Just walking in the rain ，Enya，小野丽莎。
他走过来，从背后拥着了她，将头埋进了她半湿的发。
她依然顾自地认真看着手里的书，任由他为所欲为。
他见她无动于衷，惩罚般地轻啃了一下她的耳垂，见她身体颤了，才得意地笑。
又在她耳朵里呼了一口热气，预料中，皎白的皮肤立即红了起来。
激情来的这样快。
在电光火石的快感中，她承受着他的冲撞，却开始不自主地将手攀着他的肩部，无意识地紧攥着他手臂。
他俯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在被暴风骤雨般情潮席卷过后，她有短暂的昏厥，头一转便看到他身上的伤痕。
她一向这样，表面乖巧温顺，内心却也暴戾粗鲁，而且全然发泄在床上，在最忘情时，对他又挠又抓。
脑子里突然回响起他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给我生个孩子吧”。
估计是幻觉吧。
她起身随意捡起落在地上的睡袍搭在身上，她总是抗拒在光线下与他裸裎相对。
其实这些坚持很可笑，单薄的衣服明明挡不住什么，尤其是面对自己最亲密的人，却还是莫名觉得有安全感。
她一言不发地回到卧室，头深深埋进被子里，沉沉地睡去。
七
她的消失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疯狂找过所有他知道的她去过的地方，却一无所获，然后慢慢冷静下来。
他回到了离开许久的家，他的妻子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怎么终于舍得离开那个狐狸精了？”
他抽起一根烟，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份协议放在妻子面前的茶几上，“这是离婚协议书，我会净身出户。”
女人惊住了，死死地盯着他憔悴的棱角，随后颓败地软下身体，“小景，你怎么这么狠心。”
最初的她也是温婉可人的女子，在他最窘迫的时光出现，替他岌岌可危的父亲承担了巨额医药费，若说错，便是因为爱他耍了心机，逼他离开他如花美眷的女友，与她结婚。
他们也真的结婚了，她以为时间可以慢慢来，就算他不爱她也没关系，却不想，他的心始终不在她这。
八
他终于收到了她的电话，她约他见面。
半个月未见，她原本柔顺的长发已经剪短到齐耳的位置，他没想到她短头发还是这么美丽。
似乎剪断了万千烦恼丝，此刻的她笑容明媚，云淡风轻样地说，“小景，我有事和你说。”
“林涵，我也有事和你说。你……先听我说好么。”
不知为何，他的心突然有一种不安的恐慌，就像失了线的风筝，越飞越找不到可以停落的地点。
她点头。
他掏出一本绿色的本放在桌上，“我离婚了。”
她一怔，嘴角刚刚微笑的弧度渐渐龟裂，涩意涌上，她把一直抓在手里的红色本子也放到了桌上，“我结婚了。”
有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筛落，投射在洁净透亮的桌面上。
一红一绿，显得分外刺眼。
九
我是不得见光的困兽，裸足奔跑在没有光存在的孤独森林，不小心栖息在了你的双瞳，得取片刻安生，却将短暂错以为永久。
我和你多像在同一个屋檐下躲雨的人，雨停时分，便是不必再相依时刻的到来。
这繁华人间再多阜盛也难以抵御岁月绵长，你看身边人来人往，谁能陪谁到永远。
只等内心最后存在的眷恋，化为贪恋，直至你我都在新陈代谢的各自身体里消失不见。
爱与伦理，说到底也是一场人情游戏，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输，但我想认输。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倘若我下定了决心，定能走得比谁都要远。
只不过会忘了来时的路。
作者 ：封寒紫 ，有个酒馆掌柜，三观比五官还要正的小女子。微博@掌柜封寒紫，微信公众号：有个酒馆（ID：yougejiuguan），已出版新书《不好意思，刚认识就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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