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片子，从去年渴盼到今年，今日得偿所愿，但整个观影感觉是不止一点失望。好吧，至少我还看到了电影胶片的质感，虽然大量的固定镜头让人逼仄不安。朋友宽慰我，“人家侯孝贤只是为了表达一种大唐遗风，要让你们浮躁的心沉淀下来。你就当看DISCOVERY，至少风景很美吧!”
哭笑不得，他是不理解我内心深处对聂隐娘的情怀。还记得小学五年级的那个暑假，从父母单位图书馆借了本《白话唐传奇》，从此一头栽进唐传说无法自拔。诚然，就整本书而言，聂隐娘的这则故事完全不出彩，但鬼使神差的是那个智斗空空儿的形象却从此在我心中根深蒂固。只是这部电影，已然不是我记忆深处的聂隐娘。导演讲了另外一个故事，讲了一个他内心深处的唐朝女子的故事。孤寂，而又决绝！
唐朝是个什么样的时代？那是个疏朗、大气、前卫的年代。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个为所欲为的时代。所以唐明皇可以堂而皇之地娶了自己的儿媳妇，鱼玄机可以在道观一边求道一边感喟“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那个时代，也是个充满侠义的时代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就连女子，也可以做到“一舞剑器动四方”。所有的盛唐盛典，都可以在唐诗中得窥一斑。唐诗是恢宏大气、淳朴清淡的，较少有绮靡秾丽之作。所以唐朝的女子，亦应该如唐传奇中的霍小玉、莺莺、红拂、飞烟般，大多为敢爱敢恨的姑娘。
不过电影里所展示的历史背景，已然是中唐，藩镇侵逼、皇权动荡，整个社会隐隐地透出一些不安。所以嘉诚公主是青鸾，孤身降魏博，为了平衡中央与地方势力，呕血而亡。嘉信公主也是青鸾，出家为道姑、培养杀手，一辈子只有李氏王朝没有自己。到了聂隐娘这里，她也是青鸾，孤独地成为一个刺客，不允许有丝毫个人感情。甚至在因为要杀的对象逗弄孩子无法下手时，也被师父呵斥下次杀人必然要“断其爱”。
断爱就是要割舍一切感情，所以整部电影里的聂隐娘，黑脸黑裙，毫无一点笑容，牙齿雪白、目光清冷、刀锋闪烁。一开始，她的确想去杀田季安的，所以她送出了定信玉玦，欲在了断当年的余情后痛下杀手。只是之后的改变，让我很有些摸不着头脑。是因为大义吗？虽说稚子悍妇，但是明明番邦割据，不利于中央集权。是因为磨镜少年吗？完全看不出他有哪点吸引了隐娘。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聂隐娘自己的抉择。她厌倦了，她乏味了，她不想步公主们的后尘，去做一只对镜长舞的青鸾，她根本只愿意做回最初的自己。就像那些敢做敢为的唐朝女子。
这部只有寥寥台词的电影，靠没有更多肢体、脸部语言的演员，靠各处宛如唐诗纸堆中的美景静物支撑着，终于让我坚持看到了最后，没有瞌睡。青鸾犹舞镜，伊人已终迹。我仿佛看到了幕后白发苍苍的侯导演与美人迟暮的朱天文，他们在轻轻笑着，说，我们就是要表达隐这层含义，大隐隐于市。喧嚣的唐朝，你看到的是一个孤独的女刺客，最终认识了自己、找回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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