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熟了

墙角的悠悠熟了，远看像夜里的星星，又像一串串黑色的豆子。轻轻的摘下几粒放到嘴里，一股清香慰藉了每一根神经，也惹起了一缕乡愁。对于悠悠的最初记忆，是妈妈在生产队收工时带回来的那颗结满黑色珠子的秧，我们姐妹几个小心又好奇的小心摘取着。那是60年代末吧，农村的孩子除了认识自家树上的海棠，李子樱桃之外，还不知道有什么其他的水果，于是吃悠悠就成了我们最大的奢望。每天都缠着妈妈给我们带秧回家。还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一天收工回家的妈妈还未进门就大声的喊，大闺女，二闺女，老闺女快出来接妈呀，看看妈给你们带悠悠秧了！我们飞奔而出，只见妈妈抱着一捆秧乐呵呵地站在我们面前。更让我们高兴的是，那些悠悠中竟然有一半是黄色的。我们开心的摘着吃着，妈妈含笑又幸福地看着，我摘了几颗最大的黄悠悠放到妈妈的嘴里，妈妈乐呵呵的说，大闺女懂事儿了！听妈妈婶婶们唠嗑中，我才知道黄豆地的悠悠最好吃，其次是谷地的。于是我们就在放学时偷偷钻进黄豆地谷地，踩着落满黄豆叶的垄沟，软软的，喧喧的，就像走进童话里。我们都商量好了，不能大声说话，怕被看青的发现，还不能分帮，那样会走丢了，找不到家，或者被张三吃掉。长大后，一次偶然的机会才在报纸上看到，悠悠，学名天天，也有叫黑姑娘的，还有叫龙葵的，全身是宝，它的嫩叶捣碎，加少许白矾，外敷，可根治多年的脚气手癣。于是就把此方告诉邻居婶子，哥哥，果然有奇效。那一年，陪妈妈在长春肿瘤医院住院，听一起陪护的朋友们说，蜂蜜泡悠悠可治肺癌。可惜那是最冷的腊月，去哪能找到悠悠呢？面对骨瘦如柴的妈妈，心痛之余只能默默祈祷，但愿她能熬到明年，熬到悠悠熟的时候。感恩上苍真的给了我机会，原本被医生下病危通知的妈妈竟然熬了过来。于是在春天，我早早的就在院里栽了两颗悠悠秧。半年后，悠悠就熟了。于是我就每天都摘下来半小碗，用蜂蜜泡好后端给妈妈，看着她用小勺一口一口的吃下去，就忽然想起小时候妈妈也是这样看我们姐妹吃吧。在秋霜来临之前，我把所有的熟悠悠都摘了回来，装进罐头瓶里，放冰箱保鲜，于是，妈妈就能吃半冬的蜂蜜泡悠悠了。也不知道是妈妈生命力的顽强，还是吃悠悠真的起了作用。被医生诊断只有两三个月生命的妈妈竟然熬过了六个春秋！六年！我总是在春天栽悠悠秧，秋季摘悠悠，然后用蜂蜜泡好，再然后看着妈妈一勺勺的吃下去。多么希望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下去，生命中有妈陪伴，进屋里能喊声妈。可惜呀，空有一双拙手，就算拼尽全力也没能阻止死神将妈一步步的拖进坟墓。妈走了，我依旧每年都在墙角栽两棵悠悠秧，或许不是简单的为了吃，只是为了那一缕乡愁……